宣淩體内的魔氣迅速消弭,尚未平衡的靈力陡然失去控制,劇烈沖擊内府,帶來一陣鑽心之痛。
他眉頭緊皺,看了眼自己微微顫抖的手,似乎不敢相信。
常栩怕齊洋發現端倪,擡頭看去,卻見他咬着手指在醫館内踱步,自言自語地念叨:“不讓殺人……他不讓我殺人?他憑什麼不讓我殺人?我做錯什麼了嗎?”
“他為什麼和我作對?我明明沒惹他,他卻要來壞我的事,害我殺不了人……他們,是不是都看不起我?”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齊洋的聲調陡然升高,神态近乎猙獰。
與此同時,一團翻湧的黑氣自他手中滲出,仿若黑蛇竄向角落的人群,鑽入未及逃離的人體内。
“啊啊啊啊——”
凄厲的慘叫驟起,又戛然而止。掙紮的身體在頃刻間化為一攤血水,爆發出腥臭之氣彌漫在整個醫館。
死一般的寂靜之中,唯有齊洋滿足地舒了一口氣:“這才對、這才對……我就應該殺人……沒錯,我能殺人。”
常栩:“……”
即便是有心理準備,她還是被齊洋惡心到了,心中暗罵瘋子——
這家夥是個魔修,手上淨是些陰毒殘忍的殺人手段,生平唯一樂趣就是殺人,堪稱不折不扣的變态。
與他相比,真正的魔族宣淩都顯得純白無瑕。
“都退下。”發洩一通之後,齊洋對黑袍人吩咐道,“這兩個人,我要親自動手。”
他看向宣淩,臉色陰寒:“都怪你多管閑事。我現在很不高興,你們準備好被我殺死了嗎?”
話音未落,齊洋的身影已瞬間靠近二人,殺氣凜然。
好在宣淩早有準備,先一步替常栩擋下攻擊,“铿”的一聲,長劍對上彎刀,幾息之間已多次過招,快的讓人看不清。
常栩知道宣淩堅持不了多久,不由得心下焦急。
不出她所料,宣淩雖然用凝結的冰刃暫時打退齊洋,卻也消耗了過多的靈力。他有些站不穩,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用劍撐着才沒有倒下。
常栩連忙上前扶住他。
剛碰到手臂,就感到一陣刺骨涼意從指尖傳來,忍不住顫了一下,心想,這還是人的身體嗎?
齊洋也看出宣淩已是強弩之末,吊着嘴角譏笑道:“原來是個不堪用的病秧子,真是自不量力!我看你能堅持到幾時。”
“少廢話。”
宣淩目光黑沉,随意地抹去嘴邊血迹,絲毫不見示弱。
常栩了解這小子的脾氣,也是個不服輸的硬骨頭。
她怕宣淩真的在這裡和齊洋死磕,于是用力拉扯衣袖,試圖讓他冷靜一些。
宣淩眉頭一皺,略微低下頭,看到少女眼中滿是擔憂和哀求,握劍的手指不自覺抽動了一下。
随後,他上前一步,反手将長劍橫在身前,亮起淺藍色光芒。空中的水氣瞬間結成細密的冰晶,整齊劃一地攻向齊洋。
齊洋知道宣淩實力不凡,凝神應對。他身後的黑袍人也不敢大意,揮動鎖鍊砸碎冰晶。
倏然白光一閃,破碎的冰晶向四周飛散,同時形成森寒霧氣。
醫館内的陳設頓遭破壞,衆人躲閃之際,也擾亂了齊洋的注意力。
待到冰霜散去,齊洋的目光逡巡過醫館,卻哪裡還有宣淩和常栩的蹤迹?
“可惡!卑鄙無恥的小人!”
齊洋出離憤怒了,發瘋似的喚來黑袍人,讓他們連夜搜捕永川鎮找人。
他又在店内來回踱步,似乎想到了什麼,伸手掐住店主的脖子,眉間陰雲密布:“我隻給你一次機會,快說,那兩個家夥是什麼人?”
*
永川鎮外的樹林中,白光閃過,兩道身影從半空墜下。
才不過短短的一段路,宣淩已經散失了大半力量。他半跪在地上,左手捂住嘴劇烈咳嗽,濃黑的血從指縫中滲出,滴落進泥土。
常栩趕緊爬起來,湊近觀察宣淩的狀況,發現他的一隻眼睛已經變為血紅的豎瞳——這是魔族的标志。
暗紅色的眼底沉寂着濃稠的戾氣與殺意,似乎随時要破土而出。
常栩心知宣淩的狀态有異,不敢輕舉妄動,輕聲問道:“恩公,你現在怎麼樣了?”
宣淩沒有說話。
随着魔氣的消散,屬于魔族的、最原始的嗜血沖動席卷而來,占據了他的意識。
宣淩盯着常栩,冰冷的手攀上女子細瘦的脖頸,隻要稍微一用力,就能将她的骨頭捏碎。
寒意與疼痛同時滲入血肉。
常栩不由得屏住呼吸。
但她沒有躲避,反倒握住宣淩的手:“恩公,您不要吓我。我已經沒了親人,在這世間無依無靠,若是恩公再出什麼事情,我可怎麼辦才好?”
說着,她的眼淚順着臉頰,滴落到宣淩的指尖。
仿佛被灼燒一般,宣淩猛地回過神來,怔怔地看着常栩眼角的淚光。
随即,他緩緩松開手,身子一晃,向前倒去。
“恩公?”
常栩下意識伸手接住宣淩,任由他靠在自己肩上,試探性地呼喚。見他沒有反應,确定已經昏過去了。
月光下,少年緊閉雙眼,清秀的面容蒼白虛弱,唇邊染着血紅,顯得十分凄慘。
昏迷的宣淩臉上既無僞裝的虛情假意,也無拒人于千裡之外的防備冷漠,反倒瞧着溫和了許多。
這讓常栩的心中有些觸動。
仔細想來,宣淩現在也才不過二十歲左右,可能比她這個研究生還要小上幾歲,就要經曆這些事情,也真是辛苦。
系統冷不丁道:【沒記錯的話,宣淩這個樣子似乎是拜宿主所賜。】
常栩:“……”
她有些心虛,眨了眨眼睛,為自己辯解道:“我這也是為了活命,你那些任務風險太大,誰知道會出什麼意外……”
【難道宿主的方法就沒意外嗎?】
常栩:“……你到底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