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瀾起身作揖,奉的是子侄禮,“賈将軍客氣了,郡主喚我一聲三哥,您是郡主的長輩,自然也是我的。”
他狀作無意,掃過賈赦腰上另挂着的荷包,上頭的紅楓圖是賈明華親手畫就圖樣親手繡的。
沈陵暗叫一句奸詐,果然賈赦毫無察覺,聽完還很高興,解了腰上的白玉如意給江瀾作表禮,“三殿下既然認我做長輩,那這個留着玩罷,若是不喜歡,拿着打賞也成。那什麼……羊脂玉的,你縱在孝期,也不礙的。”
江瀾打蛇上棍,順勢改了口,“多謝賈伯父。”
“你到底幹嘛來了,你們老太太又欺負你,你來找我哭啊?”沈陵看不下去了,再說一會子,賈恩侯得先把自己賠進去還倒找錢了。
哦,已經倒找錢了。
那玉如意還挺貴的。
賈赦沒好氣地把畫塞給沈陵,嫌棄道,“喏喏喏,我閨女給你的,也不知道哪兒尋來的,白便宜了你,說不得還是她自己畫的呢。”
“喲,那我可能好生看一看,來人啊,焚香上茶。”沈陵把陣仗擺開,兩個小書童将畫展開,觀音慢慢露出真容。
堪比是圖窮匕見。
江瀾皺起眉,一時失言,“如何德音的畫作在皎皎手上?這幅應當是出了京城之後畫的。”
賈赦狐疑地看看江瀾,方才是他聽錯了?怎生三殿下叫得如此親熱。
沈陵已經替沈玉預料到一頓好打,多半是銀子不夠使 ,這兔崽子拿畫換了,偏他瞧見了賈赦的小眼神,憋着壞道,“許是德音送回來給皎皎的禮物呢,這大老遠的也是不容易。說起來他走了不少地方了,這水波頗有錢塘江大潮的味道。”
“你侄兒好端端的給我女兒送什麼禮?”
江瀾不上當,隻彎起嘴角,淺笑着解釋道,“賈伯父不知道,讀書人裡贈畫再平常不過,牽扯不到旁的,德音與郡主同出沈門,切磋畫技而已,莫說是他,就是我有時候也會同郡主交流探讨一二。可惜郡主是個女兒家,不然如何隻有沈門雙傑的名聲,隻怕她也能在畫壇有一席之地的。”
他少有笑容,此時恰似春風十裡,花枝欲動。③。
若賈赦是丈母娘,隻怕已經收服了七八分。
賈赦最喜誇她女兒的,遺憾道,“殿下說得是,若皎皎是個男兒,定然也是個極出色的,哪裡還輪得到那些無才無德的。”
榮國府統共站住了三個男孩兒,賈琏不必說,是親生的,賈寶玉也暫且可以不提,年紀還小呢,那就剩個賈珠了。
聽話聽音,聽着音了的江瀾便道,“聽老師說,伯父花了大力氣整治家裡頭,昨日理國公才因為治家被罰了,可見您此舉正合陛下心意。”
“不過是歪打正着罷了,聽了殿下的話,我回去倒更要花心思了。”
邊上的書童接了江瀾的眼神,天真爛漫道,“榮國府真是忠心陛下。不像咱們遇到的那個賈家大爺,寺廟寄居着讀書,還要和幾個丫頭成日地厮混。他也是個有功名的,難道不想着要中了舉人報效陛下嗎?”
這個人設聽起來很熟悉啊,賈赦便追問了兩句,“可知道他姓甚名誰,住在哪個寺廟?”
江瀾無奈道,“小童嘴快不懂事,伯父莫要怪罪,本想緩緩說與您聽的。我順路去普濟寺上個香替亡母祈福,恰好遇上了,正是您想的這一位。”
二房嫡長子賈珠。
老太太和王夫人口中的賈珠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客居佛寺苦讀,連着中秋都不曾回家來。
賈赦先是喜,喜又抓着把柄了,但凡老太太喜歡的,絕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又是怒,怒賈珠敗壞賈家門風,他也顧不得什麼畫不畫了,恨不能馬上出城綁了那好色的東西錘死,“多謝殿下告知,這個情我記着了。”
“郡主在宮中時常擔憂家裡父母弟妹,我也不過是湊巧而已。”江瀾親手替他斟了杯茶,“伯父喝口熱茶,莫要氣壞了身子。”
賈赦如何坐得住,勉強喝了半杯,又道,“勞煩殿下這個作三哥的,多照拂明華了。”
說罷便起身告辭,也不回家,直接叫往普濟寺去了。
沈陵直搖頭,“讓你照拂,豈不是叫黃鼠狼看雞?”
江瀾細細摩挲着畫上的沈玉二字,笑起來頗有森寒之氣,“老師說誰人是雞?誰人是黃鼠狼?”
沈陵大笑,“自然我是大黃鼠狼,你是小黃鼠狼。”
“這畫被人做了手腳。”江瀾示意沈陵湊過來聞,“被香料熏過,味道很淡,幾乎被墨遮去,可效用對皇後來說卻是夠的。”
“貴妃愈發下作了。”
“不怕,我自有好禮給她。”江瀾吩咐方才說台詞的小書童道,“将我那副喬木圖送回宮中,隻說謝過貴妃給母妃的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