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騙旁人也就罷了,騙她是不能夠的,伯父多次為三哥籌謀,普濟寺方丈也是三哥忘年交,怎麼抓奸一回賈珠,竟叫親弟弟離家了。
她脾氣急起來,是半刻也忍不得的,連着宮裝都未換,徑直奔皇陵去了。
說是守皇陵,也不是叫江瀾真住在陵寝邊上,自有供奉的太廟及配殿,江瀾便在配殿裡住着個小院,吃穿用度都極為簡樸,十分符合守孝的身份,有老臣瞧見了,也要贊歎一句三殿下知禮。
皇帝皇後尚在,孝順二字是斷不敢提的。
江瀾這樣為着生母守孝,其實也是于禮不合,隻是皇帝親口許了,沒誰想要撩虎須。
不過也暗合了某些個大臣的心思,滿朝的文武臣子,不可能都是嫡出的,庶子們出息了,為生母請封诰命,要比嫡母低許多。
有的人家嫡母着意打壓,見着生母一把年紀還要伺候嫡母,心裡要怎麼想?
更有甚者生母早早過世了,連着孝都未曾守過,似是戶部顧侍郎,生母是嫡母的陪嫁丫頭,病死了直接一卷席子抛在亂葬崗,這一位靠着賣豆腐攢出來的盤纏。
這些人見江瀾為着生母守孝,就好像替自己圓了什麼似的,更是不可能不滿。
賈明華沒顧着時辰,到皇陵的時候,已是日暮時分,晚霞漫天,映紅了人間。
江瀾斜倚門邊,看她氣勢洶洶,垂着眼道,“何事這樣着急?”
“你再裝?!”賈明華一把扯了他的袖子,“我弟弟都要叫你們送去杭州了,你怎麼也不與我商量?他還這樣小!”
這一歲的宮裝還是江南織造進上的,按着江南時興的樣式,廣袖窄腰,寬大的外衫雖飄逸,卻不及這個更能顯出身段來。
袖上以銀線密密地織出流雲萬千,佳人好似天邊雲霞中步出,明媚醉人。
江瀾從她勒得緊緊的細腰上挪開眼,皎皎不是嬌小的姑娘家,腰雖纖纖,腿卻修長……
為了克制,隻得愈發冷了臉。
賈明華不知道他這等心思,隻當他在敷衍自己,索性從扯袖子到了扯領口,将江瀾拉得微微俯身,“我和你說話呢!”
二人貼得極近,賈明華身上未曾熏香,隻帶了淡淡的桂花味,江瀾道,“你就這麼喜歡這次的桂花茶?”
他擅畫,也擅制香,窨茶葉其實是頭一遭,隻是賈明華想要罷了 。
少年人再老成也是掩不住神采的,眉眼間一帶笑便如珠寶聚側,熠熠生輝。
賈明華面上一熱,強撐着氣勢道,“我在和你說琏兒的事!”
“琏兒脾氣像你,不是他自己決定的事,斷不會依的,如何是我能算計的。再者說,我如何會算計你弟弟。”江瀾任由她扯着衣領,甚至還配合地把腰彎得更低了,“你要是有氣,那就朝着我來。我記着小時候某人最喜歡咬人,要不要讓你咬一口?”
他說着便側頭露出脖子,“我引頸受戮。”
這樣淡漠的口氣,配着這樣親近的動作。
賈明華立時松開手,欲要往後退,卻被人攬住了後腰,她驚道,“喂!作死呢!”
“誰讓你幫着太子出主意的?”江瀾早收服了這配殿諸人,做什麼都是不懼的,“太子安分守己,從不多走一步,必定是你在背後推他,他才敢開口要撫恤将士,你倒是什麼好事都想着他。竟然還敢與他深夜飲酒,賈明華,你膽子怎麼長的?”
“這是我的事,你的事我從來不問,你也不要來管我。”賈明華推他,該說的不說,還要這樣暧昧不清,隻怕是挨得毒打太少。
結果一推之下,對方紋絲不動,全然不是素日瘦弱得風一吹就要倒的樣子。
賈明華怎麼還能不明白,冷笑道,“三哥好本事,連我都瞞得一絲不漏。松手,聽見沒有?”
江瀾雞同鴨講,“往後離着太子遠一些,你連我都推不動,若他酒後無德,你怎麼辦?我離宮之時叮囑過你,現在再與你說一遍,不要将自己置身險境。”
“左不過是什麼含珠而生的福星命,我們家還有一個銜玉的,倒叫他們去找他好了。”賈明華見他強硬,隻得不甘不願地點頭,“我知道了,上回就叫丫頭們注意看好門戶了。”
“上回又是什麼事?”
賈明華隻覺寒氣森森,背後一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