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很快就吃完了,天上的星星卻還在閃爍。
兩個老人家早就已經回房歇着了,外面隻剩下他們三個。江随星玩了一天,耐不住困意趴在姐姐的腿上睡了過去。
江随意戳了戳弟弟肉乎乎的臉,借着屋裡的光,看見小朋友臉上紅腫的蚊子包,沒忍住掐了個十字封印。
許是有些癢,他撓了兩下,又繼續睡着。
“星星這是個什麼體質,淨招蚊子。”逗歸逗,江随意還是伸手揮了幾下想将蚊子趕走,可沒一會兒那些招人厭的東西又飛了回來。
“哥,去拿電蚊拍,我要大開殺戒了。”
拍死第三隻咬在弟弟胳膊上的蚊子後,江随意終于忍不住了。
江随和正在打掃院子裡扔起來的幹果瓜皮,輕笑着,然後轉頭回她:“那你得殺到什麼時候,叫星星起來吧,免得待會兒着涼了。”
“這小豬崽睡得到挺熟。”她輕輕捏着江随星的臉,“江星星,快起來,我們回屋裡睡。”
剛才迷迷糊糊被叫起來洗漱的弟弟,現在又躺倒床上去了,大概是真的玩累了。
小孩子怕熱,即便房間内開着空調,卻依舊睡得滿頭大汗,隻蓋到肚子的薄被也被他一腳蹬掉。江随意正洗完澡出來,眼瞧着那被子從床上滑溜到地闆上。
“小豬就是小豬。”
她順手撿起被子,又抽了張紙巾替江随星擦汗,嘀咕一句:“怎麼每天都熱騰騰。”
“你是不知道他放學後都是在外面野夠了才回家,别說一身汗了,背上還熱得冒白煙。”江随和抱着一卷竹席站在門口,“下午程姨拿出來曬過了,剛剛我又擦了一遍,現在要去你那邊鋪起來嗎?”
小的時候他們來這邊都住一屋,後面大了些,就将旁邊的房間收拾出來單給江随意住。
“先放着吧,等下我自己抱過去。”江随意往後一倒,躺在了弟弟身邊。
“都行。”
江随和将竹席靠在門邊,走到書桌邊坐下。手機屏幕時不時閃爍,微信群聊裡已經積攢了好一些消息,但他沒急着回複,隻是看了一眼又熄了屏。
鄉下大多這樣,傍晚時倒還有不少人閑聊玩鬧,但夜裡大家卻歇息的早。外面已經沒有了人聲,原先的燈火通明也成了漆黑一片,天上的月色顯得越發清麗,底下唯有一片蟬鳴。
江随意望着天花闆出神,那有幾點暗淡的顔色——是幼時畫筆爆墨甩上去的。她有些犯困,瞧着那兩點竟覺得像兩隻正在對抗的憤怒的小鳥,直到弟弟一翻身,将腳翹在了她腿上。
“江随和......”在江随星第三次把腳翹上來時,她終于開口求助。
江随和瞥了一眼,并未起身。
“踹下去就好。”
“!”
江随意将弟弟的腳扒拉開,迅速坐了起來,控訴他:“看吧,小時候明明就是你一腳把我踹下床的,還說我睡覺不老實翻下去的。”
江随和點在屏幕的指尖一頓,而後繼續回複消息,頭也不曾擡一下。“你那八爪魚的睡姿比星星還過分,還好意思說自己睡覺老實。”
“江随和!”江随意頂着已經散亂的丸子頭跳下床,兩步跑到他跟前,正準備張牙舞爪鬧一番。就見江随和起身,一手抵在了妹妹腦門上,任她怎麼揮拳頭都夠不着。
江随意隻好停下,握住那隻抵在她頭上的手,張口咬下時,又被對方反手掐住了臉。
江随和放下手機,揉了揉她額上的紅印,但掐臉的那隻手卻沒有松開。“你就是不說話不動彈,我也知道你心裡想什麼,别張嘴就咬,星星是小豬的話,那你就是小狗。”
江随意瞪着他,嘴裡嘟囔着:“我是小狗,那你就是大狗。”
江随和沒忍住彎了眼眸,松開手,輕輕喚了一聲:“意意。”
他們在媽媽肚子裡一起待了九個月,出生後也從未有一刻和對方分開過。後來爸媽離婚,雖然時不時會見面,但江随意卻比從前更黏哥哥。
沒見着也不會怎麼樣,但隻要在一塊了,就需時時刻刻在一塊,否則就要眼淚汪汪像隻可憐的小狗。那時候他上個廁所,還得在門外放個小闆凳給江随意,這種情況到他們上了三年級後才開始轉變。
他捏下對方的臉,又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拆掉那亂糟糟的丸子頭。
“最近和媽媽是不是鬧矛盾了?”一邊問,一邊從桌上拿梳子給她梳順頭發。捏着一绺打結的發,輕輕地梳開,然後紮了一個粗粗的麻花辮。
江随意低着腦袋不說話。
江随和繞到她跟前蹲下,也不說話,就靜靜看着。時間過得很快,從前那總愛黏着自己的小團子眨眼間就長大了。
但他拗不過,隻好開口:“再不說話,就回去睡覺。”
江随意抓了一下頭,剛紮好的辮子被抽出一縷發,聲音悶悶的:“沒有......”
“就是我放棄了提前招,然後今天考試也沒有好好考,我怕成績出來後媽媽會生氣。”
江随和一愣,說:“媽媽不會和你生氣的。”
“哥,我好矛盾。”江随意忽然撲進他懷裡,帶着點鼻音,小聲道:“我也不知道我要幹嘛,最近總是不聽話要和媽媽反着來,我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可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