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嶽僵立在“斷嶽”的駕駛艙内,手指還按在武器發射鍵上。
他死死盯着戰術屏上“磐石”号消失的位置,以及那行刺眼的“隊友離線”提示。
宋烨……那個以穩紮穩打、防禦滴水不漏著稱的Beta指揮官……被斬首了?
被一個他根本沒放在眼裡的Omega,在“死亡之吻”這種鬼地方,用一發跨越戰場的超遠程主炮……偷家了?
接駁艙蓋緩緩滑開,現實世界渾濁的空氣湧了進來。
楊沐白幾乎是爬出來的,臉色慘白如紙,渾身被冷汗浸透。
他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拉風箱般的嘶啞。
仿佛肺葉被剛才那場極限的、近乎自毀的搏殺徹底碾碎過。
他狼狽地趴在冰冷的艙體邊緣幹嘔,生理性的淚水混着汗水糊了滿臉。
嘴角還挂着一絲涎水,指尖因用力摳着金屬邊緣而發白。
但他擡起頭,看向旁邊站着的程淩時,那雙圓潤的眼睛卻亮得驚人,裡面混雜着劫後餘生的狂喜:“赢……赢了!寶貝!我們赢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能行!”
程淩已經站定在艙外。
昏暗的光線下,他穿着那身普通的訓練服。
拉鍊一絲不苟地拉到頂端,嚴嚴實實地遮住了過于纖細脆弱的脖頸線條,隻露出一段冷白的下颌。
他臉上沒有任何勝利的狂喜或激動,隻有一片沉靜的漠然,如同風暴過後凍結的冰湖。
剛才那驚世駭俗、跨越整個緻命戰場的一炮斬首,在他眼中仿佛隻是随手拂去了操作台上的一粒微塵。
他微微垂着眼,動作穩定地将戰術筆插回胸前的口袋。
指節分明的手背上青筋微凸,帶着一種與精緻外表截然相反的、屬于絕對掌控者的力量感。
他的目光,越過虛脫的楊沐白,落在剛從另一台接駁艙中跨出的吳嶽身上。
吳嶽高大的身軀,在昏暗的倉庫裡投下濃重的陰影。
他臉上的冷硬、嘲弄、屬于頂尖軍校Alpha的絕對自信,此刻被一種更深沉、更劇烈的東西徹底撕裂——
那是世界觀被颠覆的震動。
他那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死死盯着程淩,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見”這個存在。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外表精緻得像易碎瓷器、意志卻冷硬如鋼鐵的Omega。
視線最終又落回趴在艙邊、狼狽不堪卻眼神灼熱的楊沐白身上。
倉庫裡隻剩下老舊風扇徒勞的嗡鳴,和楊沐白壓抑不住的、帶着痛楚的喘息聲。
程淩向前走了一步,訓練靴踩在布滿灰塵的水泥地上,發出清晰的聲響。
他停在吳嶽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微微仰頭看着這個比自己高大健壯許多的Alpha。
他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鑿開凍土,清晰地穿透了倉庫的沉寂:“吳嶽。”
他準确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語氣平淡無波,“你的‘好奇’,滿足了嗎?”
這句話不帶任何嘲諷,隻是陳述一個結果,卻比任何挑釁都更具沖擊力。
吳嶽的雙手蓦然握拳,古銅色的手臂肌肉霎時虬結。
那股濃烈的、屬于Alpha的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再次翻湧。
帶着不甘和強烈的壓迫感,狠狠撞向程淩。
然而,程淩隻是微微蹙了下眉,身體卻紋絲不動,眼神依舊沉靜地看着他。
仿佛那足以讓Omega腿軟的威壓,對他而言微不足道。
足足過了好幾秒,吳嶽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們……赢了。”
他承認了失敗,但屬于頂級軍校Alpha的驕傲并未徹底熄滅。
他深吸一口氣,那股翻湧的信息素被他強行收束。
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如刀,直刺程淩眼底,補充道:“但這隻是個開始,我在決賽等着你們。”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猛地轉身,大步走向倉庫門口。
沉重的作戰靴踏在地上,發出沉悶而壓抑的回響,寬闊的肩背挺得筆直。
角落裡,一直沉默觀察的宋烨推了推眼鏡。
鏡片後的目光在程淩身上停留了一瞬,帶着一絲未散的驚悸,以及複雜難明的探究。
他沒有說話,隻是快步跟上吳嶽的身影。
兩人一前一後,消失在倉庫門外刺眼的陽光中。
“呼……”
楊沐白長長地、帶着痛楚地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幾乎要癱軟下去。
吳嶽一離開,他仿佛瞬間卸下了千斤重擔。
盡管臉色依舊蒼白,臉上又恢複了燦爛笑容。
“寶貝!你太帥了!剛才那一炮!簡直是神來之筆!你怎麼算到宋烨的護盾會有波動的?吳嶽那混蛋的臉都綠了!哈哈哈……”
他興奮地手舞足蹈,湊到程淩身邊,眼中盡是狂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