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是吼出來的,額頭上那個馬克筆畫的小王八,随着他激動的表情扭曲變形。
童年的屈辱回憶,瞬間清晰。
冰冷池水包裹身體的觸感,周圍爆發出的哄笑和尖叫。
還有那個站在泳池邊,混在人群裡,臉上帶着和現在一模一樣的表情、看似擔憂實則幸災樂禍的楊嘉澤!
楊嘉澤臉上的笑容沒有絲毫變化,依舊溫良無害,仿佛在聽一個與自己無關的笑話。
他慢條斯理地端起牛奶杯,輕輕啜飲了一口。
喉結滾動,留下一圈奶漬在上唇,被他伸出舌尖舔掉。
放下杯子,他才擡眼看向暴怒的堂哥,那雙淺褐色的眼睛清澈見底,甚至帶上了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
“哎呀,哥哥,那都是小學時候的事了,你怎麼還記得這麼清楚呀?”
他微微歪頭,語氣帶着點天真的困惑,“小孩子不懂事,鬧着玩嘛。再說了……”
他話鋒一轉,聲音依舊輕柔,卻像淬了毒:
“難道你楊沐白從小就是個‘好人’了?我記得清清楚楚,你可是把一隻活蹦亂跳、油光發亮的大蟑螂,趁我不注意,丢進了我的後衣領裡呢。”
他仿佛心有餘悸般,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後頸,“那東西冰涼滑膩,在我背上亂爬……我當時吓得魂都沒了,哭得嗓子都啞了,做了好幾晚的噩夢呢。”
楊嘉澤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仿佛那恐怖的觸感至今猶存。
他直視着楊沐白,眼神裡沒有絲毫退縮,隻有一片控訴。
“小學時候的事,你不也記得?!”
楊沐白被反将一軍,氣得差點跳起來,宿醉帶來的惡心感又湧了上來。
他強忍着眩暈,指着楊嘉澤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關節發白,“對!我是朝你丢蟑螂了!那是因為你先把我最寶貝的、那個限量版機甲模型的手臂掰斷了!還他媽栽贓給貓!你當我傻?!”
客廳裡彌漫着牛奶的甜香、宿醉的酸腐氣,以及無形中劍拔弩張的硝煙味。
機器人無聲地滑行過來,機械臂托着溫水和解酒藥:“沐白少爺,建議您先……”
“滾開!”楊沐白煩躁地一把揮開,水杯差點被打翻。
楊嘉澤看着楊沐白狼狽又暴躁的樣子,嘴角的笑意加深了。
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他重新拿起那本厚重的精裝書,随意翻了一頁。
姿态優雅,仿佛剛才的互相揭短從未發生。
“好了哥哥,”
他語氣輕松,帶着點哄的意味,“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翻出來多沒意思。我們好歹是堂兄弟,血脈相連。大伯讓我過來,也是希望我們能好好相處,增進感情。你看,我還特意給你帶了家裡阿姨做的核桃酥呢,放在廚房了。”
他指了指廚房的方向,臉上是純然的善意。
楊沐白看着他那副“兄友弟恭”的虛僞樣子,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他太了解楊嘉澤了,從小到大,他這副溫順乖巧的面具下藏着多少算計!
每一次示好背後,都帶着某種目的或者等着看他的笑話。
這次突然出現在他的私人領地,還趁他醉酒幹出這種事……
絕對沒安好心!
“增進感情?”
楊沐白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怒火幾乎要沖破天靈蓋。
他指着楊嘉澤那張無辜又虛僞的臉,開口道:“少他媽在這兒放屁!楊嘉澤,我跟你沒感情可增進!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收拾東西滾蛋!”
他話音未落,已經猛地擡手,手腕上的個人終端投影出一道幽藍的光屏。
他指尖帶着戾氣在光屏上快速滑動,激活了别墅的最高管理權限。
“管家!”
楊沐白厲聲喝道,聲音在挑高的客廳裡回蕩,“鎖定楊嘉澤所有權限!識别為‘不受歡迎訪客’!三分鐘内,清空他的行李,把他給我‘請’出去!以後沒有我的生物識别許可,大門、所有通道、甚至花園的狗洞都别讓他靠近半步!”
智能管家冰冷的電子音立刻響應:
“指令确認。最高權限持有者楊沐白先生命令生效。訪客楊嘉澤先生,您的臨時權限已被凍結。您的行李将在三分鐘内由服務機器人打包完畢,請于時限内離開本住宅區域。重複,請于時限内離開。”
客廳裡瞬間響起細微的嗡鳴,幾台負責清潔和搬運的圓盤機器人立刻改變了路線,滑向楊嘉澤暫住的客房方向。
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機器人運作的低沉聲響。
楊嘉澤臉上的溫順笑容,終于淡了下去。
但他沒有驚慌失措,也沒有憤怒咆哮,隻是那雙淺褐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透出一絲冷光。
他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牛奶杯,杯底與玻璃茶幾接觸,發出“咔哒”一聲輕響,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他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米白色家居服的袖口,動作優雅得仿佛在參加晚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