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教官緩緩地從控制台後站起身。
此刻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然而内心,此刻充滿了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全息投影上,被精準洞穿的核心點殘骸。
又猛地看向場中央那個清冷挺拔的身影,程淩。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敲擊着控制台邊緣,發出輕微的哒哒聲。
整個訓練場的歡呼聲,漸漸平息下來。
所有人都望向趙教官。
隻見趙教官深吸一口氣,一步步走下控制台,走到程淩面前。
他那雙閱盡滄桑、此刻卻亮得驚人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程淩,仿佛第一次真正認識這個學生。
半晌,他才用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的聲音,一字一頓地問道:
“程淩,你最後是怎麼确定,核心藏在‘龜腹’那個位置的?後來的飽和打擊,又是為了什麼?”
他的聲音裡,藏着發現璞玉的激動。
程淩迎上老教官銳利的目光,平靜地開始闡述:
“教官,您的防禦體系基于經典‘鐵壁龜甲’模型,核心位置通常遵循‘最厚即最安全’的準則。但之前的對抗中,我發現您對‘龜腹’這個薄弱點的能量調度,存在過度冗餘。尤其是在我方攻擊重心,明确偏移時。這不符合最優防禦邏輯,更像是一種下意識的重點保護。所以,飽和打擊是佯攻,目的是制造‘核心區遇襲’的假象,誘使您的防禦AI和本能反應,将核心區本身的‘盾’臨時抽薄。而狂狼的信号源,則是撕開您最後心理防線和物理防禦的鑰匙。它鎖定的坐标,正是您的真正核心。”
他的分析條理清晰,邏輯嚴密。
每一個判斷,都基于之前無數次對抗積累的數據,以及今天戰場上精準的觀察與控制。
沒有一絲炫耀,隻是陳述事實。
趙教官聽完,沉默了足足有十幾秒。
廠房裡落針可聞,隻有氙氣燈持續的嗡鳴。
老教官的眼神從震驚到恍然,再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狂熱的欣賞。
他猛地一拍大腿,聲音洪亮,帶着壓抑不住的激動:
“好!好一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好一個心理博弈!好一個精準的執行力!程淩,你是塊指揮官的料子!”
他激動地來回踱了兩步,突然停下,望向程淩道:
“你跟我來。”
程淩沒有多問,隻是平靜地點了點頭,将神經接駁頭盔仔細放回全息艙。
他跟在老教官身後,穿過排列整齊的冰冷艙體,走向訓練場角落一扇不起眼的鐵門。
門後是趙教官的辦公室,空間不大,卻異常整潔。
牆上挂着褪色的星圖,以及一些泛黃的老照片。
空氣裡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雪茄,以及金屬保養油混合的氣味。
寬大的金屬辦公桌占據了大部分空間,上面除了光屏和幾個老式旋鈕控制器,幾乎沒有多餘的東西。
趙教官示意程淩坐下,自己則走到辦公桌後,拉開一個抽屜,取出一個印着銀色星艦徽章的信封。
信封是特殊的深藍色硬卡紙,觸感厚重,透着一股莊重感。
“程淩,”
趙教官将信封推到桌沿,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你今天的表現很驚豔。你的戰術思維、臨場決斷、對戰場節奏的掌控力,以及對士兵心理的洞察……都是頂尖指揮官的苗子。”
他的手指點了點那信封:“這是一封推薦信。寫給‘星際聯合軍事學院’機甲指揮系的系主任,我當年的老戰友。以你的能力,再加上這封信,即使你是Omega,也有很大機會通過特批渠道入學。”
程淩的目光落在那深藍色的信封上。
星際聯合軍事學院,那是所有懷揣星艦夢想的年輕人仰望的殿堂。
機甲系和指揮系更是王牌中的王牌,是通往星際艦長之路的起點。
但對于一個Omega來說,這扇門幾乎是焊死的。
軍校對于Omega開放的,通常是軍醫、機甲檢修師、後勤協調、甚至軍藝等後方或輔助性專業。
至于上前線,擔任艦隊指揮官?
那是Alpha和Beta的專屬領域,是根深蒂固的慣例和偏見。
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掠過程淩眼底,那是對夢想殿堂的向往。
但僅僅是一瞬,那波動便沉入深潭,恢複了慣常的冷靜。
他沒有去碰那封信。
“謝謝教官。”
程淩的聲音平穩,聽不出太多情緒,“但,我不能接受。”
趙教官的眉毛猛地一挑,顯然沒料到這個答案:“為什麼?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這是你打破桎梏、證明自己的絕佳機會!難道就因為你是Omega,就甘心……”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