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香居。

門外的綠植被娟姨照顧得很好，些許盆栽裡種着烹饪用的迷疊香和薄荷。

姜晞走至門口，回身催促周硯川，“快點，醜媳婦早晚要見公婆的。”

周硯川拎着幾大袋禮物慢吞吞跟上來，明明緊張得不行，還不忘反問：“我醜？”

周硯川今天在姜晞的慫恿下穿了唐裝，他身子挺拔，拎着兩手重物仍舊腰闆筆直，身上月光白衣料襯托得他溫潤如玉，儒雅斯文。

“你美。”姜晞如實說。

推開虛掩的門，姜晞朗聲喊：“姑姑，娟姨！”

娟姨和姜清老友見面，手拉手聊得正歡，見兩人進來，紛紛起身。

“來啦，那我去做飯了。”娟姨笑眯眯捏了一把姜晞的臉，“今天都是你愛吃的！你們聊，不用來幫忙！”

姜清在兩人進來時，就在第一時間将目光放到了周硯川身上，“聽說你平日裡喜歡喝茶，泡一壺讓我嘗嘗？”

聞言，周硯川放下手裡的東西，坐到茶桌前。

溫器取茶泡茶的動作他已經重複了許多年，一套流程從容不迫有條不紊，姜晞卻敏銳地看到他的手在倒茶時抖了兩下。

姜晞覺得自己的姑姑挺好講話的，他有必要這麼害怕嗎？

姜清淺淺飲了口，“還不錯。”

“秋天天氣幹燥易上火，飲烏龍茶，可以潤膚除燥。”

姜清點點頭将放下茶杯，問：“除了喝茶，你平時還做些什麼？”

“看書。”

“這麼悶啊？”姜清轉頭問姜晞，“你性子鬧騰，居然喜歡這樣的？”

姜晞點頭，“對呀。”

姜清看姜晞一臉幸福的模樣，不由得笑起來，“嗯，有個穩重的治治你也好。”

聽了姜清的話，周硯川緊繃的神經總算放松下來，他瞥了眼姜晞，不由得彎起嘴角。

“小滿從小就要強，什麼事都習慣自己撐着，她剛上初中那會兒腸胃不舒服也忍了很久才告訴我，之後腸胃就一直不好。她爸媽不是什麼好東西，一直都是我和阿娟看着她……”

姜清頓了頓，“去年聽說小滿要嫁給一個見都沒見過的人，我是絕對不同意的，但是在京城見到小滿，她看起來又自信又快樂，我就知道她過得不錯……”

說着，姜清掏出手機，“哦對，我們還沒有微信呢！”

通過周硯川的好友申請，姜清盯着他的頭像看了又看，“你的頭像為什麼是垃圾桶啊？”

姜晞舉起手弱弱地解釋：“這是我們的情侶頭像。”

“你的頭像也是垃圾桶？”

“是一個美女推着垃圾桶。”

這個情侶頭像是昨天晚上姜晞搜羅來讓周硯川換上的，由于周硯川在她面前假裝窮光蛋把她騙得團團轉，他被懲罰當一個月的垃圾桶。

周硯川對此半點不生氣，還故意頂着新換上的頭像去找傅京渡聊天，聊了十分鐘對方依舊沒反應過來，周硯川便強行點破。

傅京渡：【這段時間的行程都在國内。】

周硯川：【你怎麼知道我和我夫人用的情侶頭像？】

傅京渡：【？】

姜晞挺理解周硯川孔雀開屏的舉動，畢竟她也跟林清露炫耀了好久。

隻是聽說他把傅京渡刺激得不輕，害人家舉杯消愁到深夜。

娟姨端着菜碟出來，“開飯了開飯了！”

素菜都放在了周硯川面前，姜清想起什麼，忽然問：“你吃齋念佛，對于生孩子有想法嗎？”

這句話帶給了剛談戀愛最大尺度就是親臉頰的小情侶巨大沖擊，兩人通通漲紅了臉。

周硯川頂着發燙的雙耳，說：“我聽小滿的。”

娟姨笑起來，“哎呦，他們倆都還這麼年輕，你幹着什麼急呀。”

“我就問問呀。”姜清補充說，“不急的哈，生不生都無所謂哈。”

兩人紅着臉點頭。

從茗香居出來，已是下午兩點。

周硯川走在姜晞後面，他突然加快了一些步伐，伸手牽住她。

他溫聲說：“我想帶你去見阿蘿。”

“好啊。”

人習慣把對故去之人的感情寄托給一座墓碑。

阿蘿的葬身之地，是周硯川絕口不提的秘密，因為這個秘密，愧對于阿蘿的人隻能看着她的照片忏悔，永遠不得解脫。

阿蘿長眠在一座偏僻的陵園裡。

陵園前有一條蜿蜒的馬路通往南城的小鎮，遠處村莊錯落，白牆黑瓦傍水而建。

“阿蘿出生的小鎮已經拆除建了公園。”周硯川帶着姜晞往前，“在這裡能看見傍晚村落的炊煙，她肯定喜歡。”

“這裡很好找，但是他們從來不知道阿蘿真正想要什麼。”周硯川苦笑，“所以他們永遠找不到。”

他在一個石碑前停住，上頭嵌了一張黑白相片，阿蘿笑容燦爛。

姜晞将帶來的鮮花放在墓前，開口：“媽媽你好，我是周硯川的妻子。”

周硯川一怔，他扭頭看向姜晞，卻被她拽了兩下胳膊，“快喊啊。”

從出生開始，周硯川就一直被阿蘿勒令要喊她的名字。

那時的他什麼都不懂，喊起阿蘿來幹脆利索，好似呼喚家裡的一位保姆。

後來他漸漸懂了，可在阿蘿嚴肅的眼神下，習慣已經牢牢化作鎖鍊封住了他的真心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