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緣寺坐落在南城的兩峰之間,深藏于林,俯瞰是破曉城市,仰望是群山之景。
淩晨四點半,天蒙蒙亮,依稀能看清上山的石階。
“你在這裡等着。”
“好的先生。”
周硯川執着佛珠,一步一步走遠,林中水汽彌漫,晨露染濕他額前的短發。
這些年裡這條上山路他走過很多遍,來了不求平安喜樂,隻求見一見佛的慈悲目光。
這一次來,他的心境已和曾經的每一次不同,他懷揣着願望。
五點,寺廟裡響起悠遠冗長的開靜鐘聲。
周硯川執着門環,扣了三下,沒過多久,寺門開啟。
僧人認出他,合掌彎了彎身子,“好久不見,周先生。”
“到做早課的時間了。”
大殿中,僧人穿着海青陸續行至佛像前,雙手合十念誦經文,一段段《楞嚴咒》從大殿中傳出來。
此咒有降福息災等作用,周硯川伫立在原地跟着默念了幾段,随後請了香,轉身走入觀音殿。
他跪在蒲團上,虔誠祈禱:“乘佛慈願,佑她平安。”
住持緩緩而來,“先生慈悲寬宥,此行必能逢兇化吉,修得圓滿。”
周硯川在佛前跪了一個小時,小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寺廟被籠罩在了煙雨之中。
他回絕了住持遞來的雨傘,緩緩走入綿綿雨幕裡。
住持記得,十多年前目送他下山,他的背影也是這般蕭索寂寥,如今他身上有了細微的變化,他有了肝腸寸斷的情。
“我佛慈悲。”住持雙手合十。
*
倉庫昏暗陰冷,紙箱堆得比人還高,遮住了上方的窗口。
姜晞一夜沒睡,她靠着紙箱,看外頭從白天變成晚上,再變回白天。
姜晞轉過頭,看向離她十幾米遠的曾強,“你餓嗎?”
他不說話,姜晞自顧自說:“我想吃糖醋魚塊了。”
曾強很好奇面前這個女生,在學校将她強行推進車裡,再到上飛機,最後被關進倉庫,她始終保持着絕對的冷靜。
不光如此,被帶到人生地不熟的港區,她還有興趣跟他閑聊。
“我奇怪,你為什麼沒傷害我?”姜晞說,“江筱雲把你也關進來,就是為了讓你折磨我吧?”
曾強一頓,“我去過一次京城。”
“我記得,是來跟蹤我?”
他搖頭,“當時那棟宿舍樓裡,還有我的前女友。在電梯裡遇到你之前,我和她聊了很久,她告訴我,如果當時我沒有心理上的問題,她會考慮接受我的求婚。”
“後面我在京城街頭被人莫名其妙揍了一頓,他們把我塞進車裡,邊打邊問我犯了什麼事。”曾強笑起來,“那天我把我的罪行說了個遍,再之後我去看了心理醫生”
“出于習慣,這段時間我仍然關注着你的消息,但對于傷害你,已經沒有什麼興趣。”
“她要我走小路去機場,但我選了監控遍布的路段,會有人來救你的。”
忽然,倉庫的門緩緩打開,大片的光亮湧來。
江筱雲踩着高跟走來,她蹲到姜晞面前,“把周硯川讓給我,我會放你出去。”
姜晞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那你再關我一會兒吧。”
江筱雲又走到曾強面前,她将帶來的水果刀扔到他腳邊,“你拿着刀去劃她。”
看曾強無動于衷,江筱雲急了,“去啊!”
“好,你不劃,我劃!”江筱雲咬着牙,拿起了地上的刀。
這時,門口傳來中年男人恭維的聲音,“怎麼可能呢,二位是不是搞錯了,我家雲雲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做沒做,要看了才知道。”
傅京渡黑着臉,砰一下踹開倉庫的門,看到江筱雲手裡的刀,他冷冷說:“江總的女兒真是不得了。”
除了傅京渡和周硯川,門外還有兩輛警車。
江筱雲傻眼了,她愣在原地向江啟峰求救,“爸……”
江啟峰怒吼一聲,“還不快把刀扔了!”
姜晞看見周硯川的身影時,懸在心上的石頭總算掉了下來。
在地上坐了太久,她四肢麻木,直到周硯川疾步走到她面前,她兩眼一酸,“周硯川……”
眼淚在一瞬間吧嗒吧嗒落下來,她埋進周硯川懷裡,心底的恐懼終于遲鈍地浮出水面,“早知道要受這種罪,我怎麼樣都不會嫁給你的!你知道這裡的老鼠有多大嗎,昨天晚上有七隻老鼠從我腳邊跑過……”
周硯川松了口氣,一邊聽她情緒失控,一邊握住她冰冷的手,柔聲說:“我來了,沒事了。”
江筱雲緩緩扔掉手裡的刀,對着周硯川說,“硯川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原本我就打算關她一會兒……”
“閉嘴。”
江啟峰見大事不妙,向傅京渡認錯,“傅先生,我女兒不懂事,請您高擡貴手放過她……”
傅京渡擺手,“放不放過她是周硯川說了算,你求我沒用。”
江啟峰聽聞傅京渡與周硯川交好,猜到周硯川背後勢力不容小觑,想不到傅京渡都要讓他三分。
他臉色煞白,急匆匆跑到周硯川面前,拉着江筱雲鞠躬,“硯川,我女兒從小被我慣壞了,做事不知道輕重,你千萬别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