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沒用的東西歸置好,白沙不禁暗歎,今日尊上實在過于燒包。
謝乘雲卻絲毫不覺,他細細審視了自己,從上到下都挑不出一點毛病,簡直是完美無缺,比那個醜八怪葉停緒強了十萬八千倍,江木泠見了此刻的他,怎麼也得沒了三魂丢了七魄。
款款轉到屏風外面來,謝乘雲打算親自去尋她一趟,剛一邁步腳尖便咔嚓一聲踩上了石子一樣的東西,低頭一看,便見地面上擺着八顆紅瑪瑙,其下朱砂早已幹涸,縱橫交錯黏在地磚上,是個陣法。
雖然魔界與修仙界術法并不相同,但也有相通之處,謝乘雲看了看陣眼的紋樣,便知道這是修仙界常用的傳送陣。
整個魔宮裡,會這類傳送陣的,隻有江木泠。
謝乘雲回身拎起昨夜的衣衫,伸手摸摸衣襟,空空如也,江木泠的乾坤袋果然不見了。但他仍有一絲僥幸,可能是他随手擱在了别的地方。
便放出靈識探查,渾厚的靈力讓他的觸角遍布整個魔宮,甚至延伸至整個魔界,地毯式地鋪陳開來,卻沒有捕捉到江木泠的氣息。
她跑了!
她竟然真的跑了?
謝乘雲收回靈識,臉色發白,踉跄地扶住了屏風。即便他年輕體健也禁不住耗費如此巨大的靈力去找一個人,白沙搬把椅子讓他坐下,“尊上,你可得保重身體啊。”
謝乘雲坐着一言不發,他想不明白,把自己折騰得死去活來,連隻言片語都沒留下,然後她就跑了?
誰允許她跑的?謝乘雲一腔隐秘的熱烈驟然冷卻,惱恨一寸寸地攀爬上來,早知她要跑,倒不如将她拿捆仙鎖捆了,就拴在床腳上。
昨夜還說什麼是來照顧金脊,其實是來找她那些破爛,就連他這個便宜也是碰巧才占上的。
思緒一轉,那會不會說喜歡他也是......
謝乘雲沒有繼續往下想,他怕自己登時喉頭腥甜,氣得吐出血來。
但此時如何怨她恨她,謝乘雲也捉不到她的影子,隻能轉而發洩到金脊身上,指着盤在柱子上的金脊罵道:“她要跑,你不會攔她嗎?”
說着也不怕自己的愛寵積食,“把這些石頭吞了,她還能跑?”
金脊十分無辜地吐了吐信子,以它的大腦,沒了主人的指揮,它怎知何時該攔何時該放?
它隻會咬人而已,可主人在它幼年時就曾下過禁令,這輩子都不可以咬江木泠。
反正它裡外不是蛇,隻好縮着頭,挨了這頓罵。
待謝乘雲将邪火發幹淨,他便要親自去問問江木泠是否回了萬象宗。
諒她這隻縮頭烏龜,也隻能躲會自己的老巢去。
正此時,一隻碧綠的竹葉小鳥笃笃笃地敲了敲窗戶,随後穩穩地停在了窗口。
它腳上綁着一封信,背上綁着一個包裹,待謝乘雲把這些取下,竹葉小鳥也化作了一片齑粉。
展開紙卷一看,謝乘雲便知是江木泠的手筆。
這是一封悔過書,上寫自己是如何懊悔,對謝乘雲又是如何虧欠,并表示等她解決了通源縣的事情後,自會到魔宮認罪伏法,到時謝乘雲怎麼處置她都行。
包裹裡是她的全部家當,一共一百三十二塊上品靈石,抵她在魔宮的一些花銷,也算是對謝乘雲聊表歉意。
将那包裹狠擲在地上,靈石便四散滾落。謝乘雲怒極反笑,江木泠果然窮得有零有整,莫不說這些靈石比不上一顆極品續魂丹的價值,就連湯藥裡的黃連都買不起,何況來補償他?
他清白的幾百年就隻值這一百三十二塊靈石?
江木泠真是小看了他。
等她做完了任務就送上門來任他處置?那要等到何年何月?萬一到時他的恨意變淺,輕輕放過她怎麼辦?
凡間總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他可不是君子,有仇有怨,立時便要見血見肉。
謝乘雲捏着椅子把,在心裡緊鑼密鼓地盤算一番,陰雲密布的臉上忽然浮出幾絲笑意,不過那笑不是好笑,總有些心懷叵測的意味。
白沙看了,有些摸不着頭腦,為什麼江木泠跑了尊上這麼生氣?甚至有些癫狂,即便是當下複仇不成,但來日方長,何至于此呢?難道她偷尊上東西了?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江木泠還渾然不覺,隻是坐在通源縣驿所的床上,突然後背發涼,打了個寒顫。
摸出幾枚銅錢,她為自己起了一卦,卦象顯示,兩坎相重,坎為水,大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