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疏梅回到座位後,偷偷用手背把眼角的水珠擦了,她不明白為什麼馬光平對她有這麼大的敵意,誰沒有第一次,誰沒有新參加工作的時候,為什麼偏偏針對她。
她不過是想憑借自己的努力留下來,為什麼他們就是不願意。
這時,她耳邊傳來澆水聲,她一轉頭,發現有人正給她的盆栽澆水,用的不是水壺,而是他的大茶杯。
費江河望着盆栽,不急不慢地說:“你得給澆澆水,不然枯死了。但是你也不能老灌它,這種綠植你看着脆弱,其實有時候很頑強,所以一周你起碼澆兩次,有時候放到陽台曬曬太陽。”
不知道為什麼,李疏梅仿佛覺得費江河就是在安慰她,她感覺好受了許多,忙道:“謝謝費哥。”
費江河把杯蓋擰上,“跟你說了多少回了,叫我老費。”
“謝謝……老費。”李疏梅努力彎了下唇。
下班後,費江河讓她早點回去休息,李疏梅聽話了,帶上挎包,去停車場騎自行車。
她從口袋摸出一顆糖,剝開糖紙,将糖果含進嘴裡,一絲甜味終于讓味蕾卸下了防備,她從小到大會在口袋裡裝一兩顆糖果,要是覺得心裡苦澀時就會含一顆。
口中終于有了甜,她剛騎了幾步路,在警局庭院門口,見到了季倩。
季倩是人事科副科,三十多歲,今年将她帶到市局的就是她,畢業時,季倩曾對她說,“疏梅,你見義勇為、不畏生死的事迹,我也是剛剛從學校得知,所以市局決定破格錄用你”。
如果沒有那次勇鬥公交車爆炸案,李疏梅在警校的成績并沒有資格進入市局,但是因為她的光榮事迹被市局破格錄用了。
她騎車時,季倩也看到了她,朝她微笑打了個招呼。她剛進市局一個月,認不得幾個人,然而季倩對她來說,卻是不同的,她連忙下車,笑着打招呼:“季姐,你好。”
“走,疏梅,陪你走走。”
“好。”李疏梅推着自行車走到她身旁。
季倩要去附近趕公交,兩人往公交車方向走,寒暄了一會兒後,季倩說:“疏梅,最近我聽說了一些閑言閑語,但我知道這不是真的,因為我了解你。”
李疏梅不自覺咬了咬唇,她知道季倩說的閑言閑語是什麼,無非就是“廢物美人”的玩笑話,現在整個警局恐怕無人不知。
“我相信你,一定會讓這些閑言閑語消失。”季倩站定,微笑地看着她,“疏梅,季姐祝福你。”
“謝謝季姐。”李疏梅眼眶裡略顯酸澀。
一輛公交車緩緩地駛到路邊,季倩說:“疏梅,我的車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和季倩告别後,李疏梅重新騎上自行車,在馬路上輕踏着踏闆,三十分鐘後,自行車進入一片熱鬧的街區。
九月底的黃昏,天氣漸涼,街道上的人們或穿長袖,或穿短袖,形形色色,絡繹不絕。
他們有接小孩放學的,有出來擺攤的,有散步逛街的,也有購物買菜的。
街道兩邊不但有琳琅滿目的商鋪,還有各種吃攤、排檔、零食攤、玩具攤、義烏小商品攤……
“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潇潇灑灑……”熱門電視劇主題曲從擁擠的店鋪傳出來,飄進李疏梅的耳中。一群下課後的孩子們紛紛擠在屋門口看電視。
路上人多,李疏梅騎得慢了許多,常年在這擺煎餅攤的徐阿姨見到飒爽英姿的身影,不禁喊道:“秀秀,回來了?”
“回來了,徐姨。”
坐在馬路牙子邊殺魚的老唐也喊道:“李老師今天買了魚!”
李疏梅彎了彎唇。
小區内外孩童的嬉鬧聲不絕入耳,讓李疏梅的心情好了幾許。
七棟三零二室門口,李疏梅看到門口擺放整齊的女士皮鞋,于是敲了敲門。
開門,露出一張四十七八歲的女人面孔,她長相溫和,又帶着幾許富貴的氣質。
“回來了秀秀。”李新鳳伸手拿過她手裡的包,又蹲下把換穿的拖鞋遞給她,笑着說,“給你買了你喜歡吃的鲈魚,半小時開飯。”
李疏梅換完鞋,說:“李老師,我回來路上吃了點,我不想吃了。”
“呃?”李新鳳關上門,略顯不解,“怎麼了秀秀?”她似乎一眼看出李疏梅情緒不好。
雖然她面色冷清,情緒不明顯,但朝夕相處,李新鳳早就了然于胸,她發現女兒今天遇到了事兒。
“今天忙了一天,下班路上太餓了,就買了一個餅。”李疏梅解釋起來。
但李新鳳知道,女兒是故意讓她不引起懷疑,她笑着安慰:“沒事,魚留着明天吃。
“李老師,我去房裡休息會。”
見李疏梅進了房門,李新鳳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松散了,她重新系上圍裙,将新買的鲈魚放進冰箱,簡單燒了兩個素菜。
不到半小時,屋裡傳來鑰匙開門聲,李新鳳知道夏祖德回來了,她撂下鐵鏟,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走向客廳就劈頭蓋臉地問:“老夏,秀秀這些天怎麼了?回來的時候給我吓了一跳,受了天大委屈。”
剛從市局下班回家的夏祖德蹙起眉,擔心說:“女兒說什麼了?”
“是不是局裡有人欺負她了?”
“沒人欺負她。”夏祖德放下手提包,走向廚房洗手。
菜上桌後,夏祖德去敲李疏梅的房門,李新鳳一把拉過他,低聲說:“吃飯去,晚上我再給秀秀做新的。”
夏祖德沒再說話,回到飯桌,拿起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