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時間到達之前，盡力享受我留給你的禮物吧，珍星。】

公交車在清晨時分重新回到了醫院，車上僅剩的活人呆滞地下車。

腳步虛浮，臉色蒼白。

“禮物嗎？”

珍星蹒跚着走向醫院大門，她現在要去看惠珠。

可整個人卻不由自主地停下，她在對着地面上尚未清洗幹淨的血迹愣神。

這實在太像黑影讓她進入的某一個幻象裡，地面上除了陳涸的血痕還留下一串水痕。

種種迹象表明，下了一場大雨。

如果說那混亂又陳舊的過往讓珍星困擾又痛苦，那麼當下，她隻想去想一點輕松事情。

她将思念素熙當成了轉移注意力的方法。

“素熙......”

素熙的笑容，素熙的聲音，素熙脖子上的一顆小黑痣。

不知不覺又化成了那個幻象，在雨水中奄奄一息叫着自己名字的素熙。

“不、不要。”

珍星鼓足精神，她為自己打着氣，先做好眼下的事情吧。

去看看惠珠的情況。

昨夜，或者說不知道第幾個夜裡，黑影放過了她。

黑影雖然恐吓說要殺了她，可當珍星哭着說不想死的時候，憑空出現一道雞鳴。

那是白晝的預示，黑影的動作開始遲緩起來。

她最後一次切換面孔，變成了素熙的模樣。

不甘心地對珍星說：“我還會回來的。”

“你會回到我身邊的，珍星。”

黑影消失了，那就代表，惠珠一定不會有事了。

可當珍星上樓之後，卻不被允許去看望惠珠，理由不詳。

于是珍星隻能乘坐公交車回到學校，充斥着疲憊感的珍星不知不覺睡去。

絲毫沒有察覺夏日早起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發散進來的刺眼的光芒。

當然，在她醒之後就能發現，之所以能在車上沉沉地睡上一覺不僅僅是因為自己太困。

還是因為，鄰座的好心人脫下了自己的制服外套，輕輕地搭在自己頭上。

“早上好？”

“你......”

珍星醒過來的第一瞬間并沒有看見她，隻能聞到制服上一點點檸檬香。

不是刺鼻的味道，而是果實般的酸澀，還有特色的香氣。

這讓她的狀态好了不少，不過，掀開衣服之後，眼前從迷糊到清晰的身影讓她的心情又陷落回去。

你怎麼在這裡？珍星原本打算這樣問。

但對方似乎聽見自己的心聲，心情愉快地先一步解釋。

“我家就住在附近，因為媽媽以前一直在醫院，近一點才能方便去照顧她。”

“學姐呢？一晚上沒回去嗎？”

“不關你的事。”

珍星冷冰冰地回答，拒絕和她有更多的交流。

但沒想到，她還是朝自己靠過來。

神經依舊敏感的珍星，發出尖銳的聲音。

“你要做什麼，樸英妍！”

她的呵斥成功讓對方活潑一點的表情變得不知所措。

直到變回尋常那副脆弱無辜的表情，而她并沒有想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她的手捏住外套的一角，從珍星頭上輕輕抽回自己的衣服。

無聲的一切讓珍星意識到自己的過激。

“對、對不起。”

這次輪到英妍抿着嘴露出不怎麼高興的表情了。

與此同時，珍星也聽到了她的心聲。

“不理就不理，我不說話就就是了。”

“多出來的早餐等下也不請你吃了，餓暈你！”

頗具孩子特色的抱怨反而讓珍星的心情回轉一些。

“對不起，這一遍是真心的。”

珍星提了提嘴角，試圖露出一點好臉色，雖然從客觀上看，那笑容很是僵硬。

好在，英妍接收到了。

她并沒有一開始的熱情，恢複了平時的樣子，露出一點腼腆。

随着珍星的話，她也主動開口。

“我也很對不起。那個學姐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兩個在首發站前後上來有幸坐上空位，而工作日的清晨公交車上逐漸擠滿了人。

在這種喧嘩中，反而最适合她們之間吐露一點心聲。

“其實......我會覺得抱歉，也會覺得内疚。”

“可是無論如何，我必須把自己放在首位。”

“無論如何。”

英妍看似并沒有說什麼特别的，但珍星能聽懂她的意思。

她在解釋她在道歉，她在說自己并不是完全扭曲的瘋子，她也有正常的道德三觀。

隻不過，這些比起她自己而言，都是可以被颠覆的。

“但學姐，我也隻是一年級的學生，雖然已經不能再用小孩子做理由推脫什麼。”

“可是偶爾，能不能稍微對我有信心些呢？”

珍星對上她的眼睛，那是一種自然而然的依賴。

可自己并不知道，為什麼會是自己。

她對英妍做過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嗎？

因此，珍星并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直白又出于本心地提問。

“如果你真的認為你自己比較重要，為什麼要在乎我的想法。”

“還是說，你隻是想聽我說你很好，那如果我的答案是相反的，你是不是會在心裡讨厭我呢?”

英妍可憐的表情頓時一滞，但這次她并沒有給出一個委屈的回答。

她平靜下來。

她說：“我不知道。”

珍星答：“所以，你自己說就可以了。”

“什麼？”英妍歪着頭，不知道話題為何突然變成謎語。

“你自己對自己說，樸英妍你很好。這就夠了，這才符合‘最重要的是你自己’。”

可這樣的話聽起來總是很奇怪。

并不會真的令人豁然開朗，反而會讓人去想。

你是在逃避嗎？

為什麼你連一句好話都不願意對我說？

是因為我很差勁嗎？

可我明明......

英妍翻來覆去翻滾的心聲突然止住。

珍星拿出口袋裡的糖果，她原本并沒有很喜歡吃，可是最近素熙很喜歡吃甜的東西。

她就買了很多，但不允許素熙吃太多，而素熙隻會聽她的。

“我不會對你說那種話的。”

“不過，如果你也喜歡，吃顆糖怎麼樣？”

英妍的豁然開朗的确是她自己想出來的。

可我明明，很好。

但是珍星偏偏在她豁然開朗的這一瞬間，拿出那顆糖。

仿佛是一個獎勵，剛好出現在英妍需要的時刻。

公交車到站了，珍星用眼神示意她。

英妍讓開位置，卻并沒有下去，隻是看着珍星離開的背影。

“也許，你并不是剛好。”

英妍默默說。

隻是因為，我想讓你成為這個恰好的人。

我隻是想要為我需要你，找到一個順理成章的理由。

因為，最重要的人是我自己。

英妍從車上走下去，含着珍星遞來的糖果。

如此恰好，是顆檸檬糖。

讓她心裡那棵檸檬樹也跟着發芽抽條。

來到教室時間不算早，但也足夠她慢悠悠走到茶水角去接滿一整瓶熱水。

然後回到教室裡和同桌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沒什麼新鮮事。

但英妍的心還挺高興，不過是因為什麼，這也許是個秘密。

就這樣普普通通地度過兩節課。

到了大課間時間，英妍想起來自己沒送出去的早餐，猶豫了一瞬。

“如果到中午，會浪費吧。”

默念着一個沒頭沒尾的理由，她提起紙袋子站起來。

很奇怪，盡管在下決心之前總是能找到各種煩惱的理由。

可真的決定了之後，反而變得通暢起來。

英妍甚至哼出了一點小曲，帶着輕快甜蜜性質的曲調還沒出教室門就被迫中止。

原來是第一時間沖出去“社交”的同桌回來了。

她似乎有什麼事情要分享，正在挑選合适的人，看見英妍之後兩眼放光。

張口剛要說，又考慮到什麼，停了一秒才拉住英妍。

“诶英妍，還記得你上次跟我說的那個宋珍星嗎？”

“珍星學姐？”

英妍欲出的腳步止住，她跟着同桌回到座位上。

“發生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