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擔心我,我不怕這種惡勢力。”
在珍星愣神的一分鐘裡,她已經徹底被叫做善敏的短發女生定性為校園惡勢力了。
于是等她回神之際,看見的是幾乎貼上來的一張怒氣沖沖的臉。
“呃......”
“她是來找我的。”
不美麗的誤會還沒有走上頂端,就被第三人冷冷的一句話打斷。
她的出現,仿佛是一種撥亂反正的信号。
流淚的英妍、生氣的善敏,突然變了臉,仿佛沒有看見珍星一樣,手挽着手走進了教室。
當然,這時候就沒有人去思考這樣一個問題:那麼,她被看見了嗎?
突然出聲的第三人,被看見了嗎?
答案應該是肯定的,否則英妍和善敏不會這樣離開。
“你就是日十同學嗎?”
珍星看見了對方手裡的外套,應該就是她了,一邊将自己手中的衣服遞過去,一邊再次确認。
外套在半空中停下,珍星抓住了自己的衣服,卻扯不過來。
“不是嗎?”對方的反應可以這樣解讀嗎?
“你看見的名字,是這個嗎?”
外套被展開,珍星湊近去确認,這才發現,原本寫着日十的地方,其實是草雅。
“啊,是草雅,不好意思,是我看得太匆忙了。”珍星臉上露出一絲尴尬。
會被學妹嘲笑自己是不識字的前輩吧。
可明明,她之前看見的就是日十兩個字。
但細想一下,好像是,草雅嗎?
畢竟日十合起來,也是一個早。
“沒關系。”
“不是你的問題。”
“那是誰的問題?”
珍星自覺自己說話有些不過腦子,她覺得自己今天有些不對勁。
衣服是在上節課太着急撞到了這個學妹時換掉的,但她并不記得自己有穿外套。
外套明明一開始就在課桌裡,但大腦裡又的确出現了,她不小心将眼前的學妹撞到,在扶對方起來的時候拿錯了衣服,這樣的記憶,為什麼會如此混亂。
“我的。”冷冰冰的學妹終于松手,在珍星拿回自己的外套時,回答了她的問題。
“還有事情嗎?”珍星是想離開的。
可她卻發現,這學妹盯着自己,就這樣靜靜地看自己。
你也有話想對我說嗎?
有了剛剛那個英妍學妹的經驗,珍星這一次沒有直接表露疑惑。
“學姐。”草雅學着剛才的人這樣叫她。
于是看見了珍星微微揚起的頭,一臉認真的模樣,仿佛她即将問出口的問題有多麼重要。
即使,她隻是問:“秋天到了嗎?”
“秋天?”珍星重複。
草雅的表情太過漫不經心。
讓人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并不重要,又或者自己根本不配回答她的問題。
她看起來,什麼都不在乎。
珍星并沒有立刻回答,她偏頭向外看了一下,走廊外的木槿樹,木槿花正在盛開。
現在是五月尾,六月初,怎麼可能是秋天。
似乎可以直接回答“不是”,但她又遲疑了,珍星不得不承認想得多的人,做什麼都如臨大敵。
可她确實深陷在思考中,想了很久,久到草雅也偏轉了一點頭。
“這個問題很難嗎?”
草雅順着珍星的視線向外看,木槿樹已經開始掉葉子了,再也無法讓人想象曾經花團錦簇的樣子,這樣的景色算不上美,她不知道有什麼值得對方去看的。
有一種考試最後被老師一聲又一聲提醒着要交試卷了的錯覺,珍星更加緊張。
但她總是那種,越緊張越能交出好答卷的孩子。
這是一種寶貴的品質,因此才能在危險中化險為夷。
于是草雅眼睜睜看着珍星探出半個身子去夠那棵木槿樹,她無法理解珍星的行為。
“如果,沒辦法回答的話......”草雅覺得也許是自己太突兀了。
她想要結束這個話題。
但珍星卻遞給了她一團木槿花,粉紅色的木槿花,會讓人想到另一種花。
物哀櫻花,帶着消逝的命運。
但珍星遞過來的木槿花,是如此具有生機與活力,絲毫不該是在這個秋季該出現的。
草雅的眼前分明是光秃秃的樹,可珍星手裡的木槿花也是如此真實。
答案和她腼腆的笑容一同出現。
“木槿花開放的時間是從六月,一直到九月底。”
“所以我想,也許是秋天。”
她總歸不是一個能說出确定答案的人,絞盡腦汁所想的,是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至少木槿花能夠代表些什麼。
如果你想是夏天,就是夏天;
如果你想是秋天,就是秋天。
“你覺得呢?”
重要的是,你想要什麼。
你想要的季節是什麼,草雅?
“粉紅色的木槿花。”草雅沒有回答。
隻是小心地接過花,仔細地看着花,仿佛從未見過。
很快她又擡起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珍星。
“謝謝你,學姐。”
“沒事啦,能解決你的困惑就好。”
這個課間有點太久了,珍星意識到這一點時,上課鈴就随之而來。
于是她終于可以離開。
“上課了,我先回去上課了。”
想起這個學妹看自己的眼神,珍星邁開的腳步還是停了一下。
“下次見吧,草、草雅。”她試圖裝成一個風輕雲淡的大人。
令人可靠的學姐,盡管,一點也不像。
原以為學妹不會再說什麼了。
放心離開的珍星聽見了淺淺的一句:“再見”。
輕飄飄好像整個都随之消失了。但珍星沒有回頭看,所以什麼也不知道。
她也沒看見,那團木槿花,在自己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之後,立刻化成了灰燼。
一陣風吹走木槿花的存在,草雅則默默看着地上被吹進來的枯葉。
随着她這個鮮活的存在的離開,而消失的一切,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證明。
隻有草雅能看見,隻有她會記得。
隻是,從前并不在意這些小插曲的草雅,仍舊學着方才珍星的模樣看着走廊外的木槿樹。
如果她一直看,就能等到花團錦簇嗎?
答案是不能的。
“你會在哪裡呢?”草雅喃喃自語。
總歸不是她所在的這個世界,這個永遠是秋季的世界,她的命運終地。
“再見,還能再見。”她突然想到這句道别。
有狐狸的世界就有能任意穿梭的貓,不過,很少有貓會去尋找這個世界的任意門。
因為神父說過:“草雅呀,你的命運會在秋季迎來審判。”
“春天呢,夏天呢,神父,冬天呢?”小小的她很好奇。
“等待吧,草雅。”
她等待着,她在這個一成不變的世界裡始終等待。
她想,她等到了。
于是,她想要離開這裡,很快就聽見天空在阻攔她,大地在阻攔她。
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在阻攔她,明明平常不需要她,現在卻要留下她。
“你真的要走嗎?”
這世界在挽留她。
而她的回答很簡單。
“為什麼不?”
“你想要什麼。”
那聲音歎了一口氣,似乎不理解,令人省心的貓兒為何突然生出了反叛的意識。
“我的校服外套不見了。”草雅靜靜地回答。
像一隻真正的貓,輕輕一躍,來到了走廊窄窄的欄杆上。
再然後,她跳下去了。
她不知道掙脫的代價是循環多少次,但幸運的是,她很快就會得到自由。
即使,賦予她自由的人,被神父宣判将終結她的人,竟然是同一個人。
但此時,這個人正走在回到教室的路上,什麼也不知道。
珍星回到教室時,素熙也剛剛醒過來。
“你去哪了?”素熙問她。
珍星下意識張嘴,正要回答,突然又閉上了。
“我、我忘記了。”珍星的臉上也是迷茫。
看起來比睡眼惺忪的素熙還要無知。
“啊......我的牛奶也米有了嗎?”素熙可惜地說。
珍星身體一僵,完全不記得素熙有拜托自己這件事,當然她記不清自己下課去幹了什麼。
“抱歉。”珍星心裡有些急迫。
但下一秒,素熙就露出狡黠的笑容。
“所以我去買啦。珍星也有哦。”
素熙從桌肚裡拿出牛奶,珍星也低頭去看自己的桌子。
裡面有一瓶草莓牛奶,還有,她的校服外套。
她想将衣服疊起來,卻發現,标簽上寫着一個不屬于的字。
“芽。”
抽芽的小苗會長成參天巨樹,誰能在最開始想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