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松坐在不遠處的石凳上,江淮的劍尖直指地面,雙手扶着劍柄傲然挺立一側。
這幾個人忙到天破曉也沒有撲滅大火,隻能眼睜睜看着大火燒毀了這幾間屋舍,索性早上下了一陣蒙蒙細雨,加上離别處遠些,沒有燒到别的地方去。
但是慧深還是忍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慧岸悲傷得欲哭無淚,隻好張望着自己剩下的屋舍,撫着心口平複。
“都說說吧,誰是兇手。”高松率先發了話,一夜的緊張焦灼,在這個黎明前即将揭曉答案,每個人混亂的腦海裡有了一根定海神針。
“寺廟裡和尚、香客衆多,但是來救火的隻有他們四個,”江淮都不屑于指他們,隻用眼神掃了一圈,繼續說:“倒要先把大家叫過來問問是怎麼回事。”
許如風拿出一個大鑼,站在觀音廟前敲響:“趕緊來這裡看了,觀音顯靈了。”
江萱覺得好笑,把大門關上,随即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看熱鬧。
人到齊了,七嘴八舌地說着自己昨晚上如何睡得香沉,如何一醒來就看見燒毀的屋舍,又是如何地驚訝。
許如風再次敲鑼:“大家都安靜。”
慧岸和慧深在觀音廟裡面,聽見屋外院子裡叽叽喳喳的讨論聲吓得直冒冷汗,不住地用袖口擦拭着額頭的汗珠。
“二位,說說看吧。”
江淮的音量不高,但是慧深分明看到他轉動了一下劍柄,銀白色的劍光霍地閃了一下他的眼,他一時沒站住跪了下去。
“昨夜我二人隻是偷盜了些财物。”
“是嗎?”
江淮不怒自威的樣子吓得慧深點頭如搗蒜。
“江萱。”
江萱從大門口跑過來問:“什麼吩咐?”
“和慧深去禅房裡尋藏。”
慧深無力地像一灘泥一樣軟在地上,看着窗外透過來的一點光明頓時眼前漆黑,倒了下去。
慧岸跟着江萱去把藏匿的贓物拿了出來。
高松看看東西說:“拿出去外面給大家認認。”
于是大家一邊罵罵咧咧這裡的寺廟不是寺廟,和尚不是和尚,一邊按照許如風的要求排隊領回了自己丢失的物品。
慧深被發現了,已是失去了所有的精氣神,垂頭耷耳地跪在慧岸一旁,像是等候發落。
“再說說看,火是誰放的?”
“不是我。”慧岸的聲音有些沙啞,但語氣十分堅定。
“也許是外面院子裡的人,也許不是。”江淮饒有興趣地用手指來回摩挲着劍柄,清冷的目光如同手中的長劍般銳利。
“如果是我,我就混在那些人裡面,在放了火之後回到自己的房間,假裝自己也中了迷藥。”江萱看看外面的人。和尚們都在地上打坐,聽着别人的辱罵假裝充耳不聞。香客們站在那裡義憤填膺地互相說話,有些還連說帶筆畫,着實生動。
“如果,那些人始終都不在呢?”江淮盯着江萱,她隻覺得脊背發涼。随即他又看向高松,問:“你覺得殺你的是同一批人嗎?”
高松搖搖頭道:“先是沉船,現又縱火,若是見過,定然能認出來。”
“那怎麼辦?”江萱驚恐地睜大了眼睛,她從許如風的口中聽聞了高松的傳奇經曆,已經啧啧稱歎了,沒想到還跟着他親身經曆了一番生死難測,着實有些後怕。
“怕什麼。”江淮隻是把手放在劍柄上,卻給人一種他向下拍了一掌的壓迫感,唬得江萱低着頭默不作聲。“敵在暗,我在明,唯有引蛇出洞才行。”他說着和高松對望一眼。
高松認可地點頭。
“可是我現在隻想吃早飯。”江萱蹲在地上百無聊賴地擡頭,不知為何,她總有些想依賴這個人的沖動,一種莫名的熟悉感,讓她在說話的時候會不自覺地親昵起來。“你們餓嗎?”
“那你去做飯吧。”
江萱正準備拒絕,金山寺的大門被撞開,她豁然起身,想上前去看看情況,卻被江淮一把抓住,擋在甚厚,舉起劍一邊觀察一邊做好出招的準備。
進來的是宣城太守江濱,一揮手着手下的将士們圍了院子裡的所有人,跟許如風認識似的笑問:“你可知高相在哪裡?”
江淮看了高松一眼,打開門。
高松站起來,邁着四方步走出觀音廟,站在台階上,還不及說話,來的人已經深深跪下去,臉上帶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卻十分嚴肅地說:“不知高相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若是巡視,何不叫驿站通傳?”
高松撫須和藹地笑道:“本是遊山玩水,何苦叫你受累。”
“怎麼能叫受累呢,臣樂意之至。”江濱跪直了,恭敬答道:“您能來宣城,是我宣城的榮幸。今日能夠見到高相,已是我祖上庇佑,三生有幸的大喜事。還望高相能夠下榻鄙府,讓我進一進地主之誼。”
“說的什麼話,你快起來。”高松親自攙扶,跟着他往前走出幾步才不經意回頭道:“如風,快跟上來。”他往後面看了一眼江萱,見她往門後的陰影裡退了半步,于是沖許如風招招手。
“這位是?”
“我的義子。”
江濱倒頭就要跪,被許如風一把攙扶起來說:“哪受得起江太守的大禮,您是一方百姓的父母官,我隻是個平頭百姓。”
“為官者,民乃官之衣食父母,我該拜你的。”
“小孩子,你拜他做什麼。”
見高松發了話,江濱隻好作罷,拿眼睛上下打量一遍江萱,一言不發地回頭扶着高松走。到門口才對手下的兵士說:“都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