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随我去看看。”打開門,外面的風雪灌進來,宮女們趕緊給皇後披上一件狐皮大氅。她看着外面呼嘯着卷着雪亂撞的狂風說:“帶上兩箱炭火。”
“是。”
走到啟祥殿門外,地上已經落了薄薄的一層積雪,風小了,雪卻沒有停歇的意思。宮女伸手攔了一下她準備向前邁去的腳步,随即又趕緊跪下說:“皇後娘娘,這不祥之地,您還是别進去了。”緊接着就迫于皇後威嚴的眼神,低着頭跪至一旁。
皇後走了進去。
祥嫔看見她居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居然比哭還凄慘。
“江萱,你怎麼來了?”
“大膽!皇後娘娘的名諱豈是你能直呼的。”
“無妨,你們都下去吧,把火生了帶上來。”房間裡隻剩下她們兩人的時候,江萱才緩緩開口道:“天兒冷了,我看你屋裡也沒個炭火,是用完了?還是下面的人苛待你?”
這時候,宮女們把生好的火盆端進來擺好,江萱擺擺手叫她們都出去了。
祥嫔不說話,隻是一個人坐到床邊偷偷試淚。
江萱跟着也坐到床邊,看着她哭了一會兒才開口說:“缺什麼就和我說,我自然不會少了你的。”
“可是……”
“外面的事你不用操心,若是牽連到你頭上,自然有皇上處置你。若是牽連不到你頭上,你卻在此自苦,又是何苦呢?這次是誰狗眼看人,苛待了你,我必然深究,你就安心地在啟祥殿過好你的小日子就行了。”
江萱站起來要走,祥嫔忽然跪地哭泣道:“皇後娘娘大恩,嫔妾無以為報,隻盼今後……”
江萱扶起她來半是心疼半是難過地說:“我來看你,不為你報答,隻盼你好好地生活,你要明白我的苦心。”
“是。”
走到門外,江萱看着漫天飛雪說:“查查她怎麼回事。”
跪在地上的宮女連求饒都不敢。
回到自己的寝殿,雪已經下了寸許深,兩個孩子在寝殿外團雪球,你丢我,我丢你,躲來躲去。見江萱過來,孟穎躲在她身後朝着孟括吐了吐舌頭,孟括直接一個雪球丢到了江萱身上。江萱趕緊也團了一個大雪球丢向孟括。
正歡樂間,孟穎笑着跳着說:“母後,你看!”
顔何跟孟珂牽着他們的兒子走過來,顔旭在看見他們倆的一瞬間就掙脫了自己的父母,上前來和他們倆打作一團。
“參見皇後娘娘。”
“免禮吧,跟我進來。”
江萱剛坐下,顔何就把自己的賬本啪地抽了出來,放在桌子上開始抱怨:“皇後娘娘,您看這是小酒館這個月的賬目。那時候您要從我手中買走小酒館,自己當東家,誰知道一轉身,您又聘了我當這家小酒館的掌櫃的。我看呐,這麼多年,您就是為了出一口當我手下的惡氣。”
江萱一邊笑一百年聽他說。
孟珂伸出腳輕輕踢了他一下說:“萱萱,可别聽他胡說。”轉臉又對他佯怒道:“你這話都說了十一年了,你都不煩嗎?”
“煩什麼?”顔何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喝了一口才說:“聽的人都不煩,我這個說的人煩什麼?”
江萱放下手中的賬簿,贊許地看着他說:“行,這個月的賬不錯,可見你是有功的,今天中午就留下吃飯吧。這麼大的雪,我們吃個火鍋剛剛好。”
“本來就沒打算走。皇後娘釀這裡的茶不錯,可否賞我點帶走?”
“可以。”
“我跟您說,咱的店裡夥計們都等着您發過年的福利呢,不知道您想好了沒有。”
江萱看了他一眼說:“還沒。”
“正好,您看我的提議怎麼樣?”
江萱接過來看了看,思考了一會兒才說:“就按你的意思辦,三日後我去巡店,到時候備齊了一起發。”
“好嘞!”
“遠遠就聽着這裡面這麼熱鬧。”江淮走進來,門還沒關,能看到外面又多了兩個小男孩兒,江淮笑着說:“我這次回京述職前,如風帶着家人來拜訪,聽說我要回來,兩個孩子非要來和穎兒、括兒叙叙舊,你說,他們小孩子有什麼好叙舊的?”
江萱并沒有接話,笑着對外面說:“玩累了就進來暖和一會兒。”
“這麼冷的天,别生病了。”
“就你的旭兒怕生病。”
“那不也是你兒子嗎?”
“要我說,孩子呀,還是自由生長的好!”
“你一個沒孩子的,倒來教我們怎麼管孩子了。”
“哈哈哈……”
“皇上,今日雪大,還是在禦書房進膳吧?”
孟蒼擡頭看看外面灰蒙蒙、陰沉沉的天,擡腳就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把我的銀狐大氅拿來。”雪粒已經撲簌簌地拍打在他的臉上,脖頸上,涼涼的,還有一絲疼痛感。他接過王公公遞來的傘道:“不必乘轎了。叫他們都别跟着,你自己随我來。”
“是。”
主仆二人看似漫無目的地在皇宮中閑逛着,覺得走得冷了,看看正是皇後娘娘的寝殿,于是停下了腳步。
“皇上,我去叫皇後娘娘來接駕。”
“不必了。”皇上靜靜地站在牆角,指指裡面:“你聽,裡面多熱鬧呀!若是朕去了,隻怕就沒有了。”
“依奴才看,若是沒有皇上,還沒有這熱鬧呢!您是大周的天子,是所有人的天!”
正談笑間,一個雪球從牆裡面扔出來,正砸中皇上的肩膀。
王公公怒喊:“大膽!是誰?”
寝殿的大門打開,從裡面跑出來一群孩子,見是皇上,紛紛都跪下叩頭,為首的孟括說:“父皇恕罪,我們在打雪仗,不小心誤傷了父皇。”
皇帝把傘遞給王公公,一把抱起來剛剛六歲的孟穎,笑道:“都起來吧,朕哪有那麼容易被傷到。”他笑着,眼底盡是溫暖,領着一群孩子走近了皇後娘娘的寝殿。隔着門窗,裡面的笑聲感染者皇上,他覺得自己一整年的疲憊都被清掃幹淨了。
孩子們接着玩了,皇上站在院落裡,他擡眼看着許多年前自己親自在這個宮殿門口種的梧桐樹如今已經長成一棵大樹,每次梧桐花開的時候,這裡都香極了。雪花落在粗壯的樹幹上,也落在他的發髻上,他撣撣肩膀上的雪,走到門口,推門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