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顧延川仿佛聽到阿蘿在說話。
“小郎中,診費能不能用舞來抵?”
他自己悶聲笑着:“那你跳吧,你跳得好,我便免費給你看一輩子的病。”
阿蘿斜了一眼:“就你會裝乖!”
火塘裡的火焰跳動,阿蘿赤足踩在竹樓的地闆上,足踝上的銀鍊随着她的步伐輕響。
她雙臂舒展,指尖微翹,像是要觸碰天上的月亮。腰肢輕旋,銀鈴便如驟雨般清脆炸開,衣擺上的花紋在火光中流轉,仿佛引來了天上的星子墜入凡間。
她的舞姿并不柔媚,反而帶着一股野性的力量——雙臂如鳳凰展翅,銀飾在月光下劃出冷冽的弧光。随後足尖點地,銀鍊纏着腳踝,如踏在雲端般輕盈,黑發飛揚的瞬間,她側首回望,眼裡盛着笑意,像是要把看舞的人魂魄都勾走。
最後,她雙手交疊按在心口,銀鈴驟停,隻有火塘裡的柴火噼啪作響。
他上前去,把這能把他迷的願意永生永世免費治病的女子攬進懷裡,深深地吻了下去。
可後來……
戰火連天,阿蘿的面容依然年輕,她卻已經躺在自己懷裡了。
小郎中救不了阿蘿,她的脖子有一個大口子……很多,很多的血。
阿蘿看着他,說不出話,她隻能用力将她的手環塞進自己手裡,那銀手環刻着鳳凰……
他也說不出來,他隻是抱着她:“來世,來世……”
……
“顧總?”
記憶閃回,顧延川看到林珞用手電筒照着地面:“看腳印。”
他看着她,胸腔湧起了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濃重的執念和愛。
林珞一路順着那個陌生的腳印往前走,沒想到鞋跟突然崴了一下,她自己還沒反應過來,顧延川就下意識地沖上去了。
顧延川本能地、極其迅速地伸手将她緊緊拉入懷中護住,她的後背緊貼他胸膛,耳邊是他沙啞的喘息:“這次……絕不會再丢了你。”
——不是謝燃的腔調,是顧延川自己的聲音。
林珞有些詫異地回過頭,正對上顧延川的眼睛——那不再是慣有的深邃平靜,而是翻湧着她從未見過的、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旋渦,濃重的痛苦、失而複得的狂喜,以及一種刻骨的、毀滅性的執念糾纏在一起,幾乎要将她的靈魂都吸進去。
她怔住了,身體在他懷裡瞬間僵硬如石,大腦一片空白。
顧、延、川?他說了什麼?
“這次”……“再丢了你”……
什麼啊哈哈……
——難道他……
顧延川低下頭,額頭幾乎要抵上她的,灼熱的呼吸拂過她的額頭。
林珞沒有在他臉上發現任何謝燃的存在。
難道,謝燃回去了?
半晌,他才極其困難地擠出破碎的字句,聲音沙啞得如同被砂紙磨過:“……我……我好像……知道一些……你不記得的事……”
這句話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林珞心上。他不記得?他是指他記得?!林珞的呼吸瞬間停滞。
就在這時——
“顧總!林總監!找到了!”
小徐和幾個安保人員從倉庫另一個方向急匆匆地跑過來,手電光柱刺破了兩人之間那窒息般的氛圍,他手裡赫然提着那個小型保險箱!
“在這裡!藏在最裡面那堆廢棄機械底座下面!箱子沒損壞!”
聲音突兀地響起,如同冷水潑進滾油鍋。
顧延川像被電擊般猛地松開手,手臂垂落時甚至帶了點踉跄的僵硬。他迅速别開臉,隻留給林珞一個緊繃的下颌線和微微起伏的胸口,方才洶湧的情感瞬間被沉默覆蓋,快得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林珞的錯覺——但那觸感,那眼神,那低語,無比真實。
他的嘴道:“夫人,快檢查一下吧。”
是謝燃接手身體了。
林珞下意識地後退了一小步,後背撞上冰冷的金屬貨架。她看着跑近的小徐和那個保險箱,又猛地轉回頭看向顧延川迅速恢複“常态”的側臉,眼神銳利如刀。
不記得的事?隻要她活着就都記得,除非,顧延川說得是……
她死了之後!
他知曉一些遠超她生命維度、隻存在于她生命終結之後時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