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城
前往浮曲的人昨日出發,原定數百人之列臨行檢閱竟有千餘人之多。
禦書房内葉相吐露月餘來心中疑惑“陛下有心建造浮曲着犬子繪圖,圖既已成大可不必委他重任,朝中論經曆勝他之人比比皆是”。
慶帝執筆批注奏章問一同候在下方的陸印奇“你怎麼看?”
陸禦史行禮言“浮曲乃與天争鬥的工程,構建圖能成必然花費了千般心血,臣想不出誰能比親制之人更了解浮曲,葉公子當為首選。”
慶帝落筆他身着朝服目露冷光讓人不寒而栗,周身散發出凜然威嚴的懾人氣息,雙手扶于案上言“這隻是其一,其二你知卻不敢言。”
倆人迎視聖顔一同回道“謹聽陛下教誨。”
“其二,朕的兒子們長大了如今都向往皇權,私下裡手腳不會幹淨,不管讓誰的人任職必受多方牽制,但浮曲不容差錯,将來這天下終歸是他們年少人的,新人新事有何不好。” 慶帝說罷揮揮手,二人齊聲行禮告退。
葉卿戈武将出生膽識過人氣魄不凡,生了一副剛正不阿的性子,處事卻不古闆很得聖上賞識。
陸印奇無牽無挂又心有七八竅,行事無所畏懼卻不越分寸,朝中衆官員論揣測聖意無人比陸禦史更得聖上歡心。
這二人随侍帝王身旁,皆有不同于常人的殊榮。
日暮各府的馬車候在宮門,仆侍見大人出來便把車牽近,葉相将上馬之際被人喚住。
“聽聞相爺府上幺女離家養病已久,不知大好了沒。”此話正出自陸印奇。
“莫非陸禦史有意說媒。”葉相索性放下半撩開的車簾看着他冷笑。
此事也怪不得葉卿戈有這般想法,過去但凡當面提及吟長的人事必與求親相幹。
“您覺得在下怎樣。”陸印奇嘴角銜笑不知真假道。
“不如何。”葉卿戈果斷拒絕。
他們私下交情不深但也從未結怨,最多不過是朝堂上政見不同争執幾句,都不是心思詭詐之輩誰也不會懷恨,隻是每每碰面時争個口舌之快,陸印奇懷着戲弄的本意沒想被拒絕的如此決絕。
“為何。”他倒是想知道是家世門第不配,還是人才品項不及。
“太老。”葉相扔下兩字後離開。
望着葉家絕塵而去的馬車,陸印奇心中憤憤不平葉家嫡小姐在他這裡算記上一筆。
西北邊境
三皇子覃少主一行人自七年前定居萊茵城,城池重建早完成往來商會也初具規模,邊境千裡無人敢犯被百姓奉為神祇。
“殿下,日子過得忒無趣不如我們出兵戳戳博克殘存的老巢。”覃雲赫雙腳搭拉桌上癱倒紅木椅内,嘴裡絮絮叨叨不停,望窗前久立之人能給回個話。
府中下人習以為常,日日裡覃少主都要來走一遭,卻從沒在殿下嘴中讨得便宜,此等自毀心智的行為他兩千個日夜裡屢試不爽。七年時間褪去稚氣,曆經無數場戰役其已然铮铮鐵骨,當初那個迷倒博克王的清貴少年連影子都再尋不到,如今整日混迹軍中倒把一身軍痞的言行學得分毫不差。
“覃大人前些時日給我來信,求本殿下放你回京,我不曾記得有留過你。”
終聽到那塊寒石開口,可說出的話如盆冷水兜頭而下。
“殿下,您可不能把我往火坑裡推。”覃雲赫驚得滑下椅背。
西北天寒地凍物質匮乏起初他十萬個不想來,但如今混得風生水起又無拘無束,萊茵城中隻一人能管束他,雖吃盡苦頭卻心意暢快。
“回京或去取鸢膽。”窗前人側身回視來,明明眸如焦墨點凝,卻無端的蕭殺之氣,長發半系眼角微挑,似月似蓮入骨清冷。
“取膽。”覃雲赫抱着長劍狂竄出去生怕對方反悔,奔至大門外才醒悟,這完全不像自家老子會說的話,而殿下強留之言是自己屢屢對付母親說的托詞。
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無故來這殿下府做甚,取鸢膽雖性命無憂卻千辛萬苦途中還需經沼澤地,那處蘆葦丈餘高裡頭陰冷潮濕毒蟲遍布,他在殿下府門前抱頭痛呼蒼天。
珊甯一直在門外候着,等覃少主走後方入室放下端來的湯藥。
“少爺鸢膽徐柯剛取回,放置冰室還未入藥。”她出言道。
“我不過想清靜幾日。”淩瞿生走入内室。
珊甯無聲苦笑,覃少主雖煩鬧暴躁,可每每隻有他來時少爺會被惹出一分人味。
“徐三回了嗎?” 室内人隔着屏風問。
“信鴿傳來消息今夜進城。”與往常一樣再無動靜,她望了眼放置在桌上熱騰的湯藥推門離開。
入夜,徐三果入城一刻不停往殿下府趕,因揣着追查了七年的消息,在馬背上奔波數日也不覺疲累。
三皇子府主院燈火未熄,珊甯正引着他快步走去,待轉過院牆少爺正立于門前,擡首仰視一輪圓月今日又是十五。
“屬下見過少爺。”徐三未及梳洗衣衫折皺,發絲淩亂屈膝行禮。
從七年前京都燈會那夜至今他隻有一項任務。這些年大江南北走遍,所尋那人始終不見蹤迹。
“此行怎樣。”清冷的嗓音無波動,淩瞿生一手背在身後一手無意識按着胸前,一顆佛珠在夜裡綻放微弱光芒。
“少爺…屬下查到了。”徐三言語少見的激動 。
“說。”對方仍是那般波瀾不驚。
可珊甯是醫者把脈辯息最為精研,身前三尺那一刻間絮亂的呼吸與他冰冷的話相駁。
“在雪域追尋到其人出現過。”徐三為早日傳回消息不惜跑壞了幾匹好馬。
“何處。”淩瞿生問。
“赤離城。”他換息答。
十五的滿月高懸,屋檐遮擋了大半光線,廊下徐三詳盡道來月前赤離城中所見所聞。
那日他在城中投宿恰逢公主下嫁,觀禮的人潮湧入城中客棧爆滿,最後隻尋到間大通鋪過夜。一間房裡塞進五六個人,他向來也沒那麼多講究,若在平時趕不及入城還得露宿野外便合衣湊合一夜。
夜裡觀禮回來的人飲醉了酒在屋内聊起一宗往事,據說前王後被逼投死那晚,衆位圍剿侍衛親眼見其欲取童女心血,還好被拓佫公主所制,公主心善勸王後莫為惡,反被母親挾持差點丢性命。
險被取心的女童是個中原人八九歲年紀,渾身傷痕想來被抓那日受盡虐打,後來奉原君帶她回府救治,第三日人無故消失無蹤,大家都傳她被下妖術,王後變了惡鬼回來索其性命去。
城裡還貼出告示追捕與她同行的中原男子,趕車的車夫供述他們是對父女,女兒久病此行赤離城是為求醫,在雪域鏡湖雇他的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