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瘋賣傻還行真激怒寰王被發配出去怕再回不來,體力活他一向避而遠之急忙交代。
“方才所言是在赤離城贈我們血蓮的姑娘房中,看過這珠子光芒尤盛。”覃雲赫回憶。
“她多大年歲。”
“那時看着約莫十之六七。”
淩瞿生問得慎重,饒是覃雲赫這般粗枝大葉的漢子也察覺不尋常,隻怪當時沒在意回來後殿下重傷又大戰在即,還得應對京中派出的官員,忙前忙後就遺忘掉這事。
“難道殿下所尋之人是她,我馬上去赤離城。”他難得正經此刻後悔莫及,隻想即刻飛奔而往,殿下卻一句話也不再說,唯見其飛躍下院石急弛而去。
當日寰王府發出兩道急函,一道召回徐三即刻前往赤離,查明三年前鬼市中何人得獲血蓮。另一道奏往京都皇城,言尋得淩氏遺失族物請旨出使雪域,此物乃淩氏祖先所傳至慶帝征戰天下時丢失,是帝王心頭一病但凡有音訊必全力支持,因而這次前往赤離城有了正當原由。
旨未到人先行,淩瞿生連夜啟程甩開衆人獨行在前,珊甯知曉原委想打死覃少主的心都有,卻仍需在西北等候聖旨,方可帶隊前去雪域彙合。
一路上覃雲赫緊趕慢趕,卻連寰王的影子也沒見着,行進的速度比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估計他與赤離八字不合,怎麼每次不是奔趕就是逃離。
而江南水路暢通,徐三得喚不過十餘日已到赤離城,三年前鬼市舊事并不難查,可是手上所得消息要與一直尋找的人重合實在有太多出入尚需印證。
蓸言接到飛鷹傳信寰王将至,不料來得如此快,那執掌軍權者一身風塵仆仆卻絲毫不影響周身氣魄,正站在商會院中不怒而威。
“讓徐三來見我。”淩瞿生吩咐道。
“是。”曹言應答。
雖同侍于徐家但所司職務不同,況且暗衛探子本就是單線聯系,即使徐三進赤離也絕不會前往商會,想找他隻能散布暗号召喚。
徐三出現是在一日後,覃雲赫撐着最後一點力氣從馬上爬下來,走進商會時碰見其前往殿下處複命,幾年不見徐三的氣息更淡薄,人就在身側閉上眼卻恍若無人。
他們一同踏入,院中淩瞿生拂手身後,眼前層層山巒重疊,峰尖積雪未消時節正值春末。
“殿下。”
“少爺。”
兩人一同行禮,得身前人應允才走近。
“少爺,屬下已查清得血蓮者何人,她仍在城中隻是...。”徐三追尋葉家小姐經年,再木讷也知這是少爺心系之人,但她現在的身份實在太出人意料。
“隻是什麼你倒是快說,怎麼回去幾年還學得婆婆媽媽,算了你就告訴我她身在何處。”覃雲赫聽他說話能急死,忍不住插口追問。
“在宮中。”徐三規規矩矩的答。
“宮中?”
“不錯,就是新洲城主之女狄芯予,奉原君未過門的…夫人。”徐三将查探道的消息一一回禀,說道其女子已許人家時不禁發怵。
“什麼,是不是找錯了。”覃雲赫驚呼,出征西北初戰告捷那夜,他聽到的女子姓名并不是這個,屆時年歲小以為讓人心心念念狠得咬牙切齒的必是仇敵,等日後明白情之一字才透徹領悟殿下的執念,可此情此景何解。
相思未了,人以為婦。
“當年鬼市得血蓮者正是她,并且也曾到過奉原君府,探子回報似乎還鬧了一番。”徐三确定消息無誤,背立于他的少爺沉靜得可怕。
時隔三年低沉冷寒的話音傳到耳邊依然讓人心畏“是與不是探探便知。”
“好呀,赤離王宮我倒是沒見過。”覃雲赫躍躍欲試,夜闖敵營之事最是刺激怎能少了他。
“我一人足以。”淩瞿生雖心裡迫切想尋到人但王宮不比敵營,三年前水源禁地裡的殺陣不是鬧着玩。
“你過河拆橋,爺為了你差點沒累死在馬背上,現在要進王宮都不帶上我。”覃雲赫正經模樣保持不了多久軍痞個性便展露無疑,此刻抱怨不停。
“可以,想去先打赢我。”寰王以武力壓制。
“你你你...”覃雲赫氣的不輕,誰人不知寰王功力深不可測,與之相拼是自找苦吃。
“并不需要潛入宮中,聽聞狄小姐每月十五必會出城前往寒水村停留一日。”徐三連忙出聲提道。
今日十三,也就是說兩日後狄芯予會出宮,如果不是劫人僅會一面,應當比在宮内容易得多。
聽到此淩瞿生轉身離去,覃雲赫甩袖嘴裡大聲吆喝着到處找蓸言,三年前給指的那條路還沒找他算賬呢。
接連趕路勞累,覃雲赫原是找蓸言洩憤的沒想到與其飲下幾杯便被灌醉,這書生模樣的掌櫃看起來文弱斯文,可酒量卻是不小。
夜深烏雲蔽月,一道人影掠出商會朝着赤離城王宮而去,飛快移動的速度驚起樹間夜宿的雪鳥,其人白衣簡裝墨發未梳冠僅用發簪緊扣,三丈宮門他一躍而起,迎面走來的侍衛隻覺得眼前光閃過,還未察覺不妥再細看宮牆仍漆黑一片。
王宮建造講究風水地質,後宮必在深處,淩瞿生手裡握着劵地圖正沿屋檐行走,夜巡的侍衛毫無察覺。
今夜春風夜雨甚是清冷,幽暗院牆邊一對人影的竊竊私語傳入耳,他不禁停留,緣由正是他們話中提及的人狄芯予。
王宮内院不幹淨之處比比皆是,那兩人穿着裝束皆是宮中侍女,深夜密謀必是行惡,不過可以省下找人的功夫,他神不知鬼不覺尾随商讨罷離去的人。
二人光明正大穿過各殿門直至宮闱深處,再悄無生息的摸入一座殿閣,其内未掌燈淡淡的熏香清新沁人。
淩瞿生随着她們的動靜掠上殿内頂梁隐藏氣息,黑暗中能感覺到她們在找東西。
“姐姐們來怎麼不叫醒若彤,怠慢客人小姐該怪罪我了。”一盞燈由殿角亮起,出聲的是殿主人陪寝婢女。
光線昏暗約莫可見踏上有人安睡,侍女見驚動人也不驚慌持着匕首襲去,早在方才行走間就看出這二人功夫不弱。
“少說廢話,交出解藥姐姐給你留個全屍。”侍女當然知道不能鬧出大動靜,最快讓人閉嘴的方法就是死,但此行任務也不容有失。
“小姐,你還睡若彤可就沒命了。”陪寝婢女看着像胡亂躲避實是有意戲耍,讓對方攻去的刀招招落空卻瞧不出她底細。
床榻上躺卧之人翻個身朝裡繼續睡去,根本沒有要醒來的迹象。
殿中另個潛入的侍女見此,拔出藏于腰間的短劍,既然不能悄無聲息尋到解藥,或許擊殺脅迫更有效,況且主上肯定樂見狄芯予受傷。
她沒理會殿角的擊殺,手持利刃步步逼近卧榻行到床邊人還沒醒,欣喜若狂舉劍運足力朝其肩頭刺去,劍未落下一柄薄刃從床上射出,她要保命隻能揮劍抵禦錯失良機。
吟長看着黑暗中能有此靈敏反應的人,想着公主的本越下越大。
幾日前拓佫指使送膳食的宮婦投毒,吟長與若彤做戲,讓婦人以為她真吃下飯食,匆忙投奔公主,吟長反其人之道在老婦身上布毒。
放往日裡公主絕不會再見這些無用之人,可當日聽到宮中消息,狄小姐突發病症來得兇猛,心中竊喜喚去投毒之人當面印證,宮婦當然沒能活着出現,公主至此也中了毒。
吟長早料到她會潛人來尋解藥,毒不緻命熬上月餘自行也會恢複,不過毒發期間難看些,四肢層層蛻皮不痛不癢卻觸目猙獰。
“少裝神弄鬼,交出解藥你們主仆還能死得好看些。”丢下若彤二人合力朝床上襲去。
隔着紗帳踏上人終于坐起,身姿慵懶,一手頂住膝蓋支着頭,一手捂着嘴打哈欠,完全不将來人放在眼裡。
淩瞿生望着暗影心間跳漏,雙目盯視帳中,如此狂妄傲慢的态度,曾經于相府中深刻體會過,他胸中氣悶稍換息吐氣方緩解。
這一息波動,插入梁柱的紅玉薄刃便朝梁上射去,黑夜中沒聽得任何動靜匕首如投入深海消失無蹤。
同時,吟長擡手接下侍女擊殺而來的劍,僅着中衣暴露在雪域的春夜裡,殿外悄無聲息不用想也知道是誰動了手腳,随身的武器被梁上人收去,她空手接白刃也沒落下乘。
“何人。”若彤呼道,梁上突現的氣息危險之緻,她們竟然沒察覺到還有人。
出手的侍女二人皆疑惑,難道公主今日還派了人來,既有助力禦敵更無懼,她們運足十層力左右夾擊,卒然脖頸一涼,再想咒罵喉嚨裡隻能發出咕咕的空洞聲,不出片刻倒在殿中,割破她們咽喉的正是方才消失的紅玉匕首。
這鬧的是哪出不是一夥的,吟長心神專注謹防突襲。
“閣下光臨,不知有何貴幹。”拿起送回腳邊的匕首,此時沾滿溫熱血迹,她亦如平常的發問。
淩瞿生索性釋放周身氣韻,梁上實質的壓迫更甚,卻沒人看到他輕扯開的嘴角,和盡舒展的眉眼中光彩妖異。
如此被動吟長最不喜,敵暗我明那就把人逼出來,她躍到頂梁,身前之人不躲不閃隔着丈遠看不清面目,但吟長感覺自己在他的注視下。
聽得衣襟摩擦,隐約見他取出顆發光的珠子,待想瞧得更清楚些他又收回去。
“公子是知道我殿中今夜昏暗,自帶了照明之物嗎。”無故覺得此人沒有敵意,出口之言自己都有些意外,這不算調戲吧,可是明明有暗示他夜會深閨之嫌,在赤離耽擱太久,時時隐藏刻刻謹慎,她都快忘記以前肆意潇灑的性情,卻在今夜被個陌生人激起。
淩瞿生沉默不語,從一掌寬的方梁上迎面走出。
春風夜雨十年,尋尋覓覓十年,他發誓終一生絕不再受此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