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錯。”皮帶尖端挑起她下巴。
她聽見自己破碎的法語詛咒混着抽噎:“Vate faire foutre!Je t'emmerde!”
她帶着鼻音的叫罵像隻炸毛的狐狸幼崽。
格林德沃眸色更暗。如果以後她再敢罵這些話,他會按她說的照辦——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更猛烈的抽擊落下,西爾維娅罵罵咧咧的聲音變調成嗚咽。灼熱和疼痛綻開,絲綢睡裙被冷汗浸透。
當第三十下懲戒烙在腿根時,她終于咬碎了倔強,血腥氣在口腔裡彌漫,鹹鹹的眼淚流進幹燥的唇角。
“求您……停下……我…錯了……”破碎的嗚咽斷斷續續,“不該酗酒,不該熬夜……不該頂撞……”
老魔杖突然挑起她汗濕的下颌。格林德沃的異色瞳孔裡,她的倒影狼狽而淩亂:“錯在何處,繼續說。”
“錯把縱容當軟弱.……”她顫抖的指尖觸到他袖口的飛鷹刺繡,“錯将關懷視作……枷鎖……”
月光突然被翻卷的雲層吞沒。格林德沃的羊絨披風裹住她戰栗的身軀,她的額頭抵着他心口,淚水洇濕了黑色的面料,卻聽見他的心跳同樣比平常更快。
“聖徒不需要殉道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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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日的晨光刺破雲層時,她的指尖仍然忍不住摩挲着殘留的淡粉色印記。
魔藥讓疼痛消散,可每當如水的絲綢布料擦過肌膚,那種混合着灼燒與冰涼的觸感便會微妙地竄上頭皮。
門扉開啟的刹那,她條件反射地将《悲劇的誕生》蓋在臉上,快的像鑽入草甸的兔子。
“參謀官打算用狄俄尼索斯遮羞到聖誕節?”
西爾維娅小聲咒罵了一句,别過頭去。她現在下床也好開會也好當然沒問題,但她就是不想見人。
格林德沃靴子扣地的聲音越來越近。
西爾維娅在被窩裡悶聲說:“我以為您更希望我閉門思過。”
她故意将被子拽高,卻被他用老魔杖挑開一角。
“捷克新政府送來的月長石原礦需要驗收。另外,克羅奇請求你親自設計布拉格飛路網的重建方案。”
西爾維娅的紫眼睛從書頁邊緣窺探。格林德沃正用魔杖尖調整她床頭一盆來自東方的雲竹,這家夥喜潮濕,原本已經有些幹燥枯萎。此刻薄荷味的濕潤冰霧籠罩了雲翳般的綠色枝葉,沁人心脾。
他記得那是我鼻腔幹燥時常添加到霧化裡的香精。這個發現讓她的耳尖泛起紅暈。
“這些瑣事該交給助理……”她話音未落,格林德沃把一卷羊皮紙塞進她懷裡。
展開後其上捷克邊境防禦圖上的紅線格外醒目——那些她熬夜繪制的反幻影移形結界,此刻被格林德沃修改了十多處細節。
“優秀的戰略要學會接納改進。”他忽然俯身,松香味拂過她攥緊被單的指節,“就像優秀的參謀官……要懂得在懲戒後重新校準坐标。”
西爾維娅的呼吸突然急促。當她擡頭欲反駁時,卻發現對方眼裡裡跳動着罕見的、近乎溫柔的光。
第二天,行政區。
“本月的紀律懲戒記錄。”文達将羊皮紙拍在桌面,綠眼睛掃過西爾維娅僵直的脊背,“需要參謀長簽字。”
西爾維娅的烏木魔杖尖在“伊薇特·莫特馬爾——違抗軍令”那行字下方頓住。“她不是斬首特别行動組的主力嗎?”
“在布拉格多殺了一個投降的官員。”文達的指甲劃過羊皮紙撕裂的缺口,“大人判了十鞭——昨晚就在地牢。”
“在地牢執行?”
文達突然冷笑:“你以為誰都配進領袖的書房領罰?”
晨霧未散,西爾維娅撞見了給鷹頭馬刷毛的伊薇特,她戰袍下擺沾着新鮮的血漬。
“十鞭而已。”伊薇特像談論天氣,眉毛都沒皺,“在法國魔法部時,我被停職審查過三個月,那才叫真正的折磨。”
“他親自……?”
“你在說什麼?當然是聖徒的刑訊官。”伊薇特灌了口龍舌蘭酒,“不像某些人,挨幾巴掌就能賴在統帥房間裡喝牛奶。”
她感覺臉紅了。
她悄悄溜進了行政區圖書塔頂層。“熒光閃爍!”塵封的紀律卷宗被杖間的銀光照亮。她一頁一頁翻着……諾柏特·格林德沃的懲戒記錄寫着“禁閉三日”,因擅自改良陰屍導緻實驗室爆炸;阿爾裡克·艾森霍恩被罰清掃夜骐廄房半月,因在訓練中誤傷同僚。而當她的指尖停在“文達·羅齊爾——洩露情報”的條目時,呼吸幾乎凝滞——判決欄裡隻有冷硬的“鑽心剜骨三十秒”,執行人簽名是格林德沃飛揚的花體字。
“窺探欲不該浪費在這些廢紙上。”格林德沃的聲音從身後貼上來,“不如猜猜,上次有人擅動我的檔案,受到了什麼懲罰?”
西爾維娅的後腰撞上書架,露出一個谄媚的笑容。
“您讓他在鏡湖底下和巨烏賊跳了三天華爾茲?”她強裝鎮定,卻控制不住視線往他戴着秘銀戒指的手掌飄。
“文達的鑽心咒,是為了提醒她情報安全的代價。”他的拇指擦過她跳動的脈搏,“而你的…是為了讓你記住,疼痛可以成為戰略家的自律的勳章。”
西爾維娅的耳膜轟鳴。
“現在回答我,”他的呼吸掃過她顫抖的睫毛,“可曾見過我親自給文達調制藥劑?或者允許伊薇特在受罰後三天不出任務?”
西爾維娅望着他異色瞳孔裡浮動的銀河,突然讀懂了那些隐秘的星光——他讓她疼痛,卻親手調制治愈的香膏;他築起高牆,卻唯獨給她留了扇看得見玫瑰園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