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前排的妖精守衛突然跪地，手指摳進眼眶，翡翠眼珠連着神經扯出，如彈珠滾落腳邊。

大廳裡，少年吟遊詩人的琴音也跟了過來，越發婉轉溫柔：

“‘交還鑄币權或血脈斷絕’

第一顆頭顱墜地時金币開始融化，

第二顆點燃斯普雷河的愁容……”

德國傲羅們的咒語覆蓋成網絡，精準如鐘表齒輪。昏迷咒擊碎膝蓋骨，鐵甲咒反彈的妖精匕首紮進同類咽喉。一個穿着西裝的妖精解咒師抱着古董沖向側門，尖細的手指剛剛擡起要發出詛咒，就被火焰卷住腳踝。

這舍命不舍财的妖精懷裡瓷瓶墜地的瞬間，老者琴箱裡發出絲綢崩裂的聲音。

他們終于來到了古靈閣地下核心。一個妖精拿鈴铛搖晃着。濃烈的硫磺煙霧突然從從地縫中滲出，一條淡金色的龍頂破了磚石，它的翅膀是乳白色，脊骨像黃金，身上鐵荊棘纏繞咔啦作響，鱗片剝落處露出焦黑血肉，喉間滾動着低吼，每一次撲騰都鎖鍊上的妖精符文都泛起暗紅微光。

赫爾穆特一把将黑色軍裝和裡襯扔在一旁，赤裸的上身布滿細細的淡金色傷痕。他靈巧地翻身躍上龍背，右手反握一柄北海晶鐵匕首，左手甩鞭勒住龍頸，倒鈎刺入鱗隙，血順着鞭身滴落，在地闆上腐蝕出嘶嘶白煙。 匕首猛刺龍的下颌骨縫隙，刀刃像插入岩漿一樣冒煙發燙，龍吼震得洞頂碎石簌簌砸落。

赫爾穆特把一坨妖精的内髒塞向龍口，用古斯堪的納維亞龍語嘶吼：“吃啊！你這該下尼福爾海姆的畜生！”

龍卻噴出硫磺吐息，赫爾穆特立即翻滾到它的側肚皮，險些半張臉被燒成焦炭。那烈焰舔舐過三個傲羅的肩膀，焦肉味、黑煙混合着清水如泉的蒸汽彌漫開。

路德維希目光一凜，抓起一把燃燒的槲寄生粉末撒向空中，煙霧凝成米斯特汀的長青劍幻影，沒入龍的金色豎瞳時，它眼神瞬間失焦。

他的左手攤開，右手攥成拳頭，不輕不重地砸擊着左手掌心，節奏如同世界樹根系的心跳，焦黑石壁和龍的喘息間仿佛開始回蕩無數亡靈絮語。等龍漸漸安分下來，路德維希咬破食指，将血抹在眉心，冰藍的瞳孔向上翻白。他的靈魂已離體化為“hugr”，這是來自古斯堪的納維亞青銅文明的技藝。

遊離的、無形的靈體鑽入龍的頭顱，窺見一隻乳白的幼龍被套上晶鐵項圈，妖精的長指甲紮入薄鱗，每當搖鈴響一次，鐵鞭就狠狠抽下。龍瞬間暴怒地朝着妖精嘶吼。

路德維希擡起手貼上龍的額頭，血觸碰到龍鱗的那刻，暴怒的巨獸突然溫順如羔羊，随即虛弱地蜷在地上。

“把它帶回柏林治療。”路德維希說，靴子踩碎妖精的控龍的鈴铛。

“是，大人。”赫爾穆特咧嘴一笑，“我的火龍軍永遠需要新寶貝兒。”

茲賓戈弗從一個金庫裡鑽了出來，長長的手指像閃着黑光，像淬毒的匕首。他嘶叫着把數以萬計的假金瑟斯彈出，像金色的彈雨。

赫爾穆特立即抛出一個巨大的口袋。魔杖揮動，□□如瀑布傾入被收集起來。

“……當第十顆頭顱在厲火中化作金瑟斯，

古靈閣的骸骨啊～

綻開瑟柏沃克的紅絲絨……”

年輕的吟遊詩人突然拔高音調，破音處像刀尖劃過玻璃。

索命咒的綠光齊齊炸裂時，垂死的妖精們在光網中抽搐，翡翠和藍寶石的眼珠連着神經滾落在鋪滿了黃金和水晶的地闆上。

路德維希轉頭問赫爾穆特：“□□全都收好了嗎？”

赫爾穆特點頭，搖了搖施了伸展咒的袋子：“是，大人。”

華沙母親河的上空流動着綠色極光，冰面下湧動着暗紅，妖精頭顱在劍刃上疊成塔樓，黃金的權杖插進眼眶。吟遊詩人的歌謠混着慘叫聲飄蕩，像一場荒誕的祭典：

“啊~啊～妖精啊妖精，

黃銅作金币，美夢何其輕，

瓦倫丁的劍染紅1919春天的冰……”

“金瑟斯在灰燼裡，

睜開鋼鐵的眼睛。”

最後一隻剛成年的小妖精蜷縮在櫥窗後，将金币塞進空洞的嘴巴，血淚滾落成金珠。路德維希的軍靴踩碎它的頭顱，金珠碾入石縫，像一粒未萌芽的種子。

一老一少兩個吟遊詩人走過長街，弦在風中嗚咽。正唱到副歌，輕快的調子變得悠長，老人的指甲刮過琴箱，弓弦扯出悲怆的顫音：

“啊~妖精啊妖精，

黃銅作金币，美夢何其輕，

瓦倫丁的劍染紅1919春天的冰……

金瑟斯在灰燼裡～

睜開鋼鐵的眼睛。”

維斯瓦河對岸的麻瓜酒館亮起燈，醉漢們向着沖天的綠光和烈火碰杯，以為那是早春慶典的煙花。

當瑟柏沃克銀行的金麥穗與紐蒙迦德飛鷹雕塑在華沙古靈閣廢墟中豎起，路德維希輕拭去袖口血漬。

“去塔特拉山的妖精山底迷宮。”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