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晏時錦背負雙手,和青霜二人拾階而上,步入别苑東側的一排值房檐廊下。
新月如鈎,淡淡的月光落在男子銳利的棱角,勾勒出他沉厲的眼眸,見他眉頭不展,青霜詢問道:
“您午間還未用膳就去看望太後,又被屬下急着找回來與王祿說話到現在,此刻可要為您傳膳?”
晏時錦擺擺手,沉聲道:
“不必。”
“你親去安排,着一隊人馬,待王祿出城後,去他所說的客棧把吳氏兄妹倆接過來,暫時安置在京衛司衙門,确保一天十二個時辰,有人貼身保護。”
青霜俯首應“是”,又問道:
“那吳老三如今關在廬州知府衙門的号房裡,世子打算如何救他出來?”
晏時錦道:
“不必救,他暫時死不了。王祿回去後,自會有辦法保他性命。”
青霜詢問道:
“此事事關重大,陛下那邊,是否需要提前知會一聲?”
晏時錦點頭道:
“那是自然。此事關系皇子,要看陛下的意思如何處置。”
“你把王祿帶過來的東西整理好,我再寫一封奏疏,明日一早快馬送回宮,呈交陛下。”
青霜道:
“是,屬下已将東西收拾妥當。”
晏時錦看了一眼靜谧的别苑,道:
“多排一班夜間巡視的人,這些時日,尤其盯緊裕王,若是他與什麼特别的人往來,立刻報于我。”
頓了頓,又道:
“還有蔚王,和夏賢妃。”
“關注他們最近與什麼人接觸。”
走過轉角,紫電提着一個食盒已在他的廂房外等候,看見二人走過來,抱拳道:
“世子,屬下剛從雲栖院過來,太後用罷晚膳後,服了藥已經歇下。”
“世子放心,周嬷嬷說,有漣親王世子和小郡主陪着,太後今日精神和心情都不錯,胃口也甚好,吃了好些紀姑娘親手做青團。”
晏時錦掃了一眼他手裡的東西,問道:
“這是什麼?”
紫電為他推開門,點燃了屋内的燭火,将食盒放在案桌上打開,從裡面端出一個食盤,笑道:
“這是太後特地吩咐給世子留的青團,還是熱着的,您嘗嘗看。”
“太後給我留的?”
晏時錦一臉不信,太後素知他不喜甜食糕點,怎會特地給他留這個?
紫電看出了他的心思,忙道:
“給您留的都是鮮筍臘肉餡的,不甜。”
晏時錦不置可否,略思一瞬,道:
“你去準備一下,明日,我和謝績親去一趟通州。”
“你們留在寺裡,若是太後問起,就說最多兩日,我會盡快趕回。”
事發突然,他必須親自走一趟才能放心。
紫電将食盤放在案桌的一角,答應着去了。
晏時錦行至裡側的圈椅旁,落座前瞥了一眼過去,綠瑩瑩的,有三個中規中矩的圓團,擺了一圈,圍着中間的那個,捏成了一隻肥胖的兔子,格外圓墩憨厚的一小隻。
一雙狡黠的明眸突然閃現腦海,她該捏隻狐狸才對!
晏時錦提起筆,順手取過旁邊的一張空白奏疏,開始落筆,片刻後,落下簽名印章,交給青霜:
“記住,明日一早送到勤政殿。”
青霜接過,小心收入胸口衣襟處,雙手捧起食盤,在一旁抻着鼻子聞了聞,送至他面前道:
“好香,世子一日未吃東西,快用一些填填肚子吧!”
濃濃的艾草香湧入鼻尖,晏時錦餘光掃過尚冒着熱氣的青翠欲滴,看似不經意道:
“先擱這裡。”
又吩咐青霜道:
“你去看看謝績是否回來,讓他立刻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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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和煦,草長莺飛,連續晴朗的天氣,正是郊外騎獵的好時機,因春季萬物孕育生發,故而隻是象征性的獵一些沒有懷胎的野獸,以娛樂為主。
大缙朝崇文尚武,永安帝每年都要辦兩場像樣的射獵比賽,皇室女子亦精通騎射,南雲山半山腰處有個不大的圍場,正好适合悶了一個寒冬的姑娘們活動筋骨。
夏賢妃見太後亦有興緻觀看,特地準備了許多稀罕的彩頭。
曦和公主趙沐昭領着衆宗室女郎,連帶着剛滿十歲的景和公主趙沐暄,都跨上馬,齊裝待發。
太後斜倚在皇帳中的軟榻上,看着年輕姑娘們個個英姿飒爽,不住地點頭贊歎,同一旁的周嬷嬷笑道:
“哀家年輕時,也擅這個,記得那年秋狝,哀家獵了五隻獐子,三隻野兔和兩隻鹿,差點把先帝的風頭都搶了去。”
周嬷嬷陪笑道:
“娘娘的風姿,老奴怎敢忘?”
“連世宗皇帝都稱贊您是巾帼不讓須眉。”
太後回憶往事,又深深歎氣道:
“可惜,那時總沒想過,哀家如今還有整日卧于榻上,與湯藥為伍的時日。”
周嬷嬷勸道:
“娘娘怎會不知,人食五谷,總有病痛的時候,您該放寬心,看看小主子們能獵些什麼好東西。”
太後沉吟不語,片刻後,瞧見一旁的紀雲瑟,招手讓她過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