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瀾正在籌謀着如何開口,一杯熱茶已經塞到她手裡,身側的人突破了安全距離,靠得很近。
陸錦瀾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挪,樓雨眠勾了勾唇,“你是第一次來青樓?”
“嗯。”陸錦瀾悶聲喝茶。
“我也是第一次接客。”
“咳。”陸錦瀾嗆了口茶,咳得臉紅如霞。
樓雨眠無聲笑了笑,清冷的五官散去陰霾,猶如窗外的天氣,陰雲密布之後,終于下了起暢快的雨。
陸錦瀾一會看看窗外的雨,一會兒看看窗内的人。
樓雨眠生得别緻,像雨中的玫瑰。那雙憂郁的眼睛,仿佛永不結束的雨季。鋒利的下颚便是帶刺的玫瑰,倔強又清高。銅鏡裡倒影着他的臉,隐約有種潮濕而淪落的美。
感受到她打量的目光,他忍不住問她,“在想什麼?”
“你的名字,為什麼叫雨眠?”
“我娘說我出生的時候恰逢一場大雨,我隻哭了一聲就睡着了,所以她給我取名雨眠。”
他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帶着溫和的笑意,沒有一點被家人連累的怨念。
陸錦瀾躊躇着開口,“我聽說了一點你的故事,今天看你上場的時候,一臉悲壯,實在不像歡場公子。”
樓雨眠苦笑,“那像什麼?”
“像被逼着上戰場的戰士。”
樓雨眠垂下眼眸,“這裡的爹爹說,我沒有賣笑的天賦,隻能趁青春年少有一副好皮囊賺點錢。最終下場大約就是你詩裡寫的那樣,門前冷落鞍馬稀,老大嫁做商人夫。”
陸錦瀾忙道:“别上詩文的當,太悲觀了,以後的事不知道怎麼樣呢。我知道你是身不由己,今晚我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
樓雨眠連連搖頭,“不,我在風塵之中,今晚以後都要過身不由己的日子,可唯獨今晚我是情願的。”
陸錦瀾:“……”
我的主角光環這麼強大嗎?
客服老太:「人家情願,你還有什麼理由推脫?」
陸錦瀾:「到亥時了,你下班吧,不要你管。」
客服老太:「系統任務已經觸發了,我下班你也得做。」
「做做做,沒說不做,别催了。」
陸錦瀾心頭煩躁,男人跪在她身側,試探着握住她的指尖,字字懇切,“謝謝你選我,不然我真不知道今晚要怎麼過。我會好好伺候你的,雖然我沒有什麼天賦,但這裡教得我都學會了,我學得很好。隻是不想被那些庸俗的客人注意,才假裝笨笨的。我可以做得很好,你相信我。”
他說着便解開了外衫,陸錦瀾連忙按住他的手,“别這樣。”
他聲音微顫,啞聲解釋:“我隻是想給你看守貞砂,我是幹淨的。”
陸錦瀾心頭一震,她俯視着卑微的祈求她憐愛的男人,那雙憂郁的眼睛仿佛一字一句的訴說着“不要嫌棄我”。溫潤的指尖撫過他的眼角,一種難以言說的情愫湧上心頭,她微微俯身,吻住他微涼的唇。
樓雨眠一怔,似乎連呼吸都忘了。
陸錦瀾笑着捏了捏他的臉,“是假裝笨笨的嗎?怎麼看起來像真的?”
樓雨眠陷入尴尬得自我反省,心跳如鼓,咚咚咚吵得他忘了反應。
再度擡眸,陸錦瀾已經倚在床頭,她拍了拍身側的位置,“雨眠,過來。”
夏夜的雨來得格外急,倏爾急促得亂了章法,倏爾綿長溫存小心翼翼。
當暴雨驚雷漸漸止住,屋内的喘息也漸漸平緩。
陸錦瀾興奮過後進入短暫的疲倦,眯了一會,再次睜眼開,窗外依舊淅淅瀝瀝,身側溫熱的軀體緊靠着她,結實的手臂橫在腰間,貪戀得抱着她。
見她醒了,男人忙問:“冷嗎?”
“不冷,你怎麼不睡?”
他沉默片刻,婉轉的回答:“不想一睜眼就看見天亮。”
陸錦瀾心頭一軟,撫摸着他的眉眼,聲音溫柔:“有什麼是我能為你做的嗎?”
樓雨眠聞言眼眶濕潤,“有你這句話,便足夠了。我知道你是個重情重義的英雌人物,會為了朋友奮不顧身赴湯蹈火。可我這樣的出身,不敢奢求你的任何眷顧。有此一晚,死而無憾。唯一奢望的……便是雨季再來的時候,你還能想起我。”
他握住陸錦瀾的手,“再下雨的時候,你還會記得我嗎?”
陸錦瀾笃定的回答:“當然,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
樓雨眠笑着搖頭,“我猜這句話你對很多男人說過,但我聽到還是會高興。”
陸錦瀾不解,“我沒有很多男人,至少現在沒有。”
樓雨眠不信,“天下誰人不知你是風流才女?就算你沒成婚,無名分的露水情緣怕是不少吧。不然那些詩是怎麼來的?說什麼夢會,不就是幽會嗎?”
“詩?大家原來這麼想?怪不得……”陸錦瀾恍然大悟。
她一直奇怪,她就是比别人多瞄幾眼男人而已,怎麼人人都說她風流?原來大家都誤會了,以為那些詩都是幽會的紀念。她習慣在詩作上标注原作者,寫為“夢會某某偶得一作”。
她設想的夢是她和原作者坐着談天說地,沒想到大家都以為她是和那人躺着,不知天地為何物。
真是冤枉!雖然,此時此刻也不怎麼冤了。
樓雨眠在她頸間蹭了蹭,低聲懇求:“你給我也寫一句吧。一句就好,我絕不張揚,留着自己賞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