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賢鄉到霍安縣,具體腳程采薇不清楚,但大家去縣裡基本靠走,當然也有例外,比如她四叔宋孝智,每次都是搭驢車,牛車人還嫌慢瞧不上。
采薇是沒搭牛車的資本,因此打算跟着走去,不想楊叔竟架着騾車在主街外不遠處的鄉道上。
“爹昨晚找楊叔問了,楊叔今兒捎我們一程,下晌你跟着楊叔一道回來。”宋清低低解釋。
采薇掂掂肩上的破麻袋小包袱,點了點頭,這會兒正是黎明破曉前天色最黑的時候,估摸人看不見她動作,應聲道:“好。”
宋老大搓着手走近,連連道:“我們來晚了,害楊老弟你等這久。”
“我也才出來,上車,今兒天好亮得早,咱們趕在巳時前到,你和阿清也好找活兒。”楊獵戶說着一把将采薇抱上車,“今兒叔帶着你逛。”
被拿襖子裹住,采薇才反應過來,抽了抽鼻子,“謝謝叔,麻煩你了。”
出了主街,好長一段路不算官道,隻是尋常鄉路,雖寬敞,可不平整,闆車颠簸的厲害,搖搖晃晃之下,采薇睡了過去。
再睜眼時,耳邊人聲不斷,天色已然大亮,太陽都出來了。
不知何時闆車上坐了好幾個人,看着面生,應該不是興賢鄉主街附近的,婦人拿帕子包頭,懷裡抱着雞蛋籃子,漢子看樣子也是去縣裡找工,與宋老大、楊獵戶說着話。
察覺妹妹醒了,宋清動了動肩膀,低頭悄悄問:“解手不?”
采薇搖頭,未免路上出現這種尴尬情況,早起她就上了廁所,出門前沒吃沒喝。
“快了,再有兩刻鐘就能到。”
說實話,已經能影影綽綽看到遠處城牆,霍山縣城牆不算高,可在一衆低矮瓦房茅草屋且地勢平坦的平原上,已是巍峨龐然,尤其顯眼。
水田蔓延,渠道路砍交錯,當真是“土地平曠,屋舍俨然”,“阡陌交通,雞犬相聞”,路上行人也多,說笑者手舞足蹈,有人孑然獨行步履匆匆。
日頭不算曬,可陽光亮得刺眼,遠處田陌表面隐約可見縷縷霧狀白風斜飄而起或旋扭上浮,繼而消散在烈日刺眼的陽光下。
采薇收目光,隻盯着遠處城牆。
随着城牆輪廓越發清晰,車上的人聲淡了下來,漢子們又是搓手又是整理衣襟,婦人抱着籃子的胳膊也縮緊了幾分。
車馬進城得交錢,楊獵戶今日車上沒拉貨,便将車寄在城外驿站,見宋老大不放心,他把采薇拉在身邊擺手催促:“宋大哥,你帶阿清去吧,我會看好三丫的。”
采薇東看西瞧眼睛都忙不過來,分耳朵聽了一嘴,連連點頭表示自己會聽話。
雖不放心女兒,可一起長大的兄弟是個靠譜的,宋老大說了幾句感謝的話便拉着兒子走了,車上其他人早排隊進城。
楊獵戶付了押金,又買了一份草料看着驿站小二給騾子喂上,才抱起采薇往城門口去。
“叔,我自個走。”
“進城門這會兒擠得很,叔抱着你。”說着楊獵戶捏了捏采薇的小包袱,有點硌人,“裝的啥?”
“松塔、好看的石頭、羽毛。”
楊獵戶:······
采薇也有點尴尬,呐呐道:“我看着好玩,想着帶來,萬一有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看見覺着有意思,就賣給他們。”
楊獵戶臉上浮出個偌大的“囧”,采薇低了頭。
好吧,是有點異想天開,可她沒别的東西。
“成,叔先帶你去東城的醫館給你三寶哥哥抓藥。”
采薇淡淡的小眉毛擠成一團,“三寶哥生病了?”
“沒,往後天涼,先抓點治風寒高熱的藥備着。”對于兒子拿藥當飯吃,楊獵戶已經習慣,口吻稀松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