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人們,收拾收拾,等會兒按序上車。”劉立風總算從一身老幹部風切換為年輕休閑風,舉着棒球帽沖他們揮了揮。
丁晟哥倆好地搭着方潤的肩,“你們班主任是不是今天沒抹發膠,看着都跟年輕十歲了一樣。”
“那邊那個,你,哪個班的?”劉立風耳朵生風,瞪着在人群裡躲躲閃閃的丁晟。
“劉老師,我謹代表我班來聯誼啊,看我們友好的社會主義兄弟情。”丁晟一手勾住方潤的脖子,把自己和他的臉挨在一起。
劉立風額角跳了跳,警告性地用一指點了點他。
興高采烈地玩着梗,2班班主任放過了他,但他忘了後面還有倆正主,丁晟隻覺自己身後一道毛骨悚然的目光沿着他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他回頭正巧對上鄭淇淡淡的微笑。
丁晟舉手,表示自己認錯,再也不敢亂說話。
那天在學校話題區榮登第一的小視頻盡管被删了,但不少人早早存了備份和截圖又引出不少站隊新帖。
而自周一早上教導主任進行了一場關于早戀危害十大論點的講話後,幾個新帖改頭換面,以兄弟情為tag,在話題區裡屹立不倒,防止被版主删封。
“暈車的主動點坐前面,不暈的坐後面,要是半路吐了别怪我沒提醒啊。我這有藥,誰要熬不住來我這拿。”劉立風的大嗓門在前頭響起,“人到齊了嗎?到齊了嗎?班長點數!”
趙遠程嚷嚷着要去最後一排躺到J市,丁晟混在裡面跟着上了2班的車。
何昱坐到了倒數第四排中偏後的位置,他既不想跟前面的衆多女生太近,又懶得聽趙遠程鬧騰。
走在他前面的鄭淇回身沖他伸出手。
何昱疑惑地伸手往他手心一拍。
“幫你放行李箱。”鄭淇悠悠然拿過他手裡的小箱子,放在了大巴的行李架上。
“……”這人可能不會張嘴。
放下行李,鄭淇坐在了他身邊外側的位置,何昱裡側還卡着他的書包,一時兩人的座位有點擠。一股有點像牛奶混水果的清香襲來,這讓他想起在何昱公寓裡住着的那段時間,房間的沐浴露也有着同款香味。
何昱把包裡的靠枕拽出來,将書包塞到身前,再調整好自己的坐姿。
“你幹什麼?”他擡頭時差點擦到鄭淇傾斜過來的臉。
“餓了。”鄭淇無辜道,“看你有沒有吃的。”
“你沒吃早飯?”何昱皺眉,把書包重新打開。
幸而在把那些面包給趙遠程之前,他撈了一盒曲奇在包裡。車開始啟動,路七歪八拐,讓他有些難以翻找。
“沒關系,我有。”鄭淇反手從自己包裡拿出一盒酥皮點心,包裝是嘿店向來的風格。
“下次沒事别大喘氣。”何昱把包一扔,語氣裡夾雜着威脅。
鄭淇毫無知覺,打開點心盒,“來來,挑一個。”
“不餓。”何昱冷眼抱胸。
鄭淇用自己的包掩護着,“快點,我廢了一晚上勁做的,你再不拿讓他們幾個看見可就一個不剩了。做得應該還行,反正我吃着還可以。”
一聽這話,何昱勉為其難地伸出手。
他低頭啃了一口,是鳳梨酥。
這還是他第一次吃鄭淇做的點心,也是近段時間以來第一次再吃上他做的東西。
“怎麼樣?”鄭淇彎着眼,眸光帶着不易察覺的緊張。
“一般。”何昱幾口咽下,把手探進他的書包,又拿了一枚,“你是不是隻要不打工就很閑啊。”
言罷他蹙眉,“你昨晚幾點回家?”
他們昨夜照舊在學校裡晚自習到十一點半才回去,他見過太多次徐岱儒玩烘焙,知道這玩意兒沒個把小時下不來,這還是像徐岱儒那樣熟練的手藝才有的效率。
鄭淇:“昨晚睡的店裡,換洗行李在店裡也有,用不着回家。”
聞言何昱欲言又止。
鄭淇解釋道:“我不至于每天都得回去,有事跟我媽說一聲就行。”
何昱突然沒了問他為什麼要費時間做點心的心思,敷衍地點點頭。
不再需要做家教,他沒有任何理由讓對方住到自己的公寓去。
“班長呢?他倆怎麼離我們那麼遠?”趙遠程伸長了脖子狐獴似的探望着。
“我薯片呢?你丫全吃了?靠,給我吐出來!”丁晟掐着他的脖子。
“還你一包不行嗎,我光顧着看大方打遊戲,不留神就吃了。”
何昱回頭看去,後面已經亂成了一團。
“……幸虧沒跟他們坐一夥。”
鄭淇:“你要是想熱鬧點我們也可以幹點其他的。”
何昱不解。
某人往包裡翻了翻,拿出一張數學試卷和兩支筆。
何昱:“……”
“鄭老師小課堂,免費。”鄭淇熱切地推銷。
“你自己享用吧。”何昱翻了個白眼,拿出平闆編輯他的模型。
然而他隻堅持了大概不到一小時,就難以忍受地關上了平闆。一陣陣頭暈目眩直沖腦海,車行颠簸中腸胃一陣痙攣,幾乎要讓他吐出來。
一邊的鄭淇還垂着眼把試卷疊成一小張,放在包上寫題。
“你用這個。”何昱把平闆塞到他試卷下,讓他墊着。
鄭淇下意識拒絕,“沒事,我不需要。”
“不想玩了。”他強硬地把平闆丢過去,側過臉沒再看他,表情冷硬地像是不想再聽一個字。
餘光感覺到鄭淇安靜下來,繼續寫題的時候,何昱不動聲色地摸向旅行包側袋,咬着牙取出一早準備的暈車藥咽了。
他多年沒有坐過長途大巴,隻知道猜想自己可能暈車,卻沒想到還沒三分之一的路程就開始發作。
阖眸假寐,過了半天,他才覺得陣陣惡心平息下去,腦袋也不再巨浪沖擊般地疼。
車上喧嚣的人聲漸漸低伏下來。
何昱突然感覺自己左肩一沉,一團柔軟的東西就抵上了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