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正是人類容易懶洋洋的時刻。
駕駛座上坐着的人傳來一句又一句新車的新功能,困得虞蓁困得終于閉上了眼睛。
一晃神,她站在了霧蒙蒙的馬路上,可見距離很短的霧中,站着一個穿着黑衣服的男人。
下一秒,男人轉頭,和虞蓁對上視線。
寡淡,冷漠卻也絕望。
這是虞蓁即刻就能給出的形容。
但也即刻,虞蓁睜開了眼睛。
“昨天銷售還和我說得等幾天,沒想到今早給我打電話說可以提車了。”祁彧興奮的話穿過空氣飛進虞蓁的耳朵裡,虞蓁閉眼輕輕吸一口氣,再緩緩吐出來。
她隻眯了一分鐘,竟然也能做夢。
下周是她和祁彧,也就是駕駛座的這個男人的訂婚宴,今天祁彧辦了個單身泳池趴,地點在伴城山腰的一棟别墅裡。
辦就辦吧,非得把她這個未婚妻拉過來。
第一次聽說單身趴帶對象的,更别說這邊叫了對象,那邊又喊來一群美女帥哥。
虞蓁不知道一會兒有她在場,祁彧要怎麼向朋友解釋她也來了,大家要怎麼要放開了玩。
“你冷嗎?”車在紅綠燈前停下,祁彧終于停歇了新車的話題。
虞蓁轉頭看了眼車窗,把剛剛被風吹散的頭發撩至耳邊:“你覺得呢?”
才剛初春的天,車窗大開。
“哈哈,不好意思。”祁彧話裡帶笑,把車窗拉了起來。
不僅是虞蓁,祁彧握方向盤的手也被凍得通紅,這會兒和他那張戴着墨鏡的帥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事,這下倒把虞蓁逗得笑了。
這輛新車最近正火熱,最新的款式,還是傳說中頂配裡的最騷版。
大禮拜天的,非要來人多熱鬧的市中心繞一繞,非要每個路口都掐個紅燈,大陰天的戴個墨鏡,又是戒指又是項鍊又是皮衣的。
“你關我這邊的就好。”虞蓁不掃興。
“當然不行,”祁彧仍堅持把兩扇車窗都拉上:“怎麼能冷着我們虞大美女。”
虞蓁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耽誤您展示帥氣,怎麼好意思。”
祁彧竟然有種被窺探到心思的羞愧,聲音都弱了幾分:“身體要緊,你可别感冒了。”
虞蓁不再說其他。
關了窗之後,祁彧還貼心地調高了空調。
空氣舒服了起來,虞蓁再次閉上了眼睛。
昨天因為印刷出了點問題加班到淩晨,今天一大早又去廠裡盯着,剛剛聽祁彧聊車就已經夠困了,這下還吹着暖風。
所以很快,虞蓁再次在騷氣的轟鳴聲中睡了過去。
隻是可惜,才不到十分鐘,虞蓁就被停車的動靜吵醒了。
已經遠離了市區,眼前是另一副風景,周遭很安靜,豪華的小區大門正在識别祁彧的車牌号。
杆擡了起來,祁彧輕踩油門,緩緩駛入。
再進去就更安靜了,放眼可見綠化面積十分廣,很整潔很幹淨很舒服。路過皆是高級裝飾和高端配套設施,鋪磚精緻路面整潔,冬日不見一片落葉,可見收拾得精細,也可見價值不菲。
虞蓁從前來過這個小區采訪一個知名書法家,所以當初也調研過一二,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即貴。
所以虞蓁很好奇:“這個地方竟然有租賃服務。”
祁彧已經解開安全帶了,他聽到這話疑惑了聲:“什麼租賃?”
虞蓁:“你不是租了個别墅玩嗎?”
祁彧失笑:“當然不是,這個地方哪兒能租啊,”他解釋道:“是我哥的房子。”
虞蓁:“你哥?”
祁彧:“對,我表哥。”
虞蓁:“他也在?”
祁彧:“他出差了。”
虞蓁哦了聲。
車停下,虞蓁才跟着祁彧下車,就見裡面出來了一個人,祁彧關車門的瞬間把車鑰匙抛給來人,再雙手插兜繞過車頭。
正當虞蓁想着沒人給他拍下這些帥氣真是可惜了,身後一輛車開了過來。
“哇靠祁少!”
車還沒停穩,四個車窗都探出了腦袋。
“帥啊。”
“太酷了吧你這車。”
“什麼時候提的車啊怎麼悄無聲息的。”
“哇靠這藍色竟然這麼好看。”
……
捧的人來了,虞蓁默默退到了一旁,并拿出了手機。
郵箱裡有新郵件,微信群裡有人圈她,廠長半小時前發的語音她還沒有聽,她去年帶的實習生有五條未讀消息,還有幾個對接人員的未接來電……
虞蓁一個頭兩個大。
所以和大家進去之後,虞蓁就拿着手機對祁彧說:“我去打幾個電話。”
本來就是一個逃避的動作,加上祁彧這會兒正招呼着忙,虞蓁以為祁彧會随口打發了她,沒想到他停下手裡的一切對虞蓁說:“你去一樓的客廳吧,那邊沒人。”
虞蓁本想說她随便找個角落就好,祁彧又補充了句:“但是不要上樓,我們隻在泳池外面這塊玩。”
虞蓁疑惑:“那客廳就能去?”
“能的能的,”祁彧打保票的樣子:“别人不好說,你什麼身份啊,你肯定能,”他繼續道:“客廳往陽台去的右手邊有個客房,平常是我睡的地方,你要是困了可以去那兒睡。”
虞蓁是用不到客房了,她問:“沙發可以坐吧。”
祁彧:“當然。”
祁彧表哥的遊泳池在室内,這裡不僅建了泳池,還有配套的換洗室,吧台,小餐廳。
來之前這邊就已經放好水開好暖氣了,初春的太陽很暖,從頂頭的玻璃透進來,水面波光粼粼很是好看。
隻是今天虞蓁并沒有計劃和一群不認識的人玩,所以她沒有帶泳衣。
目之所及确實沒有适合她打電話的地方。
“我去客廳。”虞蓁想了想說。
祁彧:“行,去吧,有事找我,懶得動的話給我打電話。”
虞蓁應了聲好就離開了。
客廳和泳池區隔了兩道門,門中間是一道不寬不窄的廊,靠牆有個台子,台子上放着一個擺件。擺件主體是靜的,但在它十分起眼的右邊,一上一下分别有被撕開的半本小書被相互吸引着轉圈,想合上,卻始終合不上。
小書本是白色瓷器的質地,紋理清晰,光滑精緻,大概是一些懸浮原則讓它們這樣追逐,緩慢地轉動。
天花闆一道冷光打下,看着是在動,但實則又靜谧得很。
虞蓁不懂擺件,也不懂藝術,但仍舊被它吸引得多駐足了幾秒。
很好看。
也好似能看得出主人的一些性格,不妄加揣測的話,至少品味很好。
這個地方是大門去客廳的必經之處,隻是他們今天隻用泳池,進的是另外一個直接進泳池的門。
再過去,就是另一道去客廳的門,門沒有落鎖,雖然祁彧已經交待,但因為主人不在,虞蓁這會兒莫名的有些心虛。
不過很快,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和她對接的合作夥伴又給她打了電話。
虞蓁的心虛感瞬間消散,也瞬間煩躁,班味上身。
“喂。”
虞蓁把電話接起來,朝裡面的沙發走去。
從這個電話開始,虞蓁的時間就不是自己的了。
一會兒确認印刷進度,一會兒确認雜志産量,一會兒确認快遞物流,廠裡這些人大事小事有事沒事都要過來問她一嘴,煩都煩死了。
今天可是休息日!
至于她如今為什麼會在印刷廠裡打工,這事說來就話長了。
言簡意赅就是她半年前還是個積極向上的優秀記者,後來因為社裡有人犯事,她好死不死在那個人被抓之前和他吃了頓飯,于是被牽連,于是被下調到印刷廠。
很憋屈,很牛馬。
這破工作她遲早辭了。
手上的事忙完之後,隔着牆的歡聲笑語就顯得諷刺,這群人未免太快樂了吧。
不過即使這樣,即使手上的工作結束了,虞蓁也沒打算出去。祁彧的一切包括祁彧本人,虞蓁都不感興趣。
那為什麼虞蓁你現在人在這裡呢?
問得好。
昨天她的好友也這麼問過她,還說你也太聽話了吧,祁彧叫你去你就去啊。
現在想來是挺聽話的,不過為了錢嘛,态度好點總不是壞事,更何況虞蓁向來就有幹什麼都要盡本能幹好的精神。
當然還有一個很大的原因,她如今這個工作差不多要把她脾氣給磨沒了,她現在滿心辭職滿心接下來的工作計劃,其他都是小事。
這家主人的沙發很舒服,本來手機放下後虞蓁隻想靠着休息一會兒,可耳邊全是白噪音,很難不催人入眠。
沒多久她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的,虞蓁做了個夢。
夢裡她急着去采訪,但不知道怎麼的,路上總有事絆着她。
後來終于能離開,可剛上車,就被對道來的大貨車撞了。
再後來,她聽有個男人喊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