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瑟夫!”埃伯向街對面一家維修店内的工人用力揮手。
約瑟夫?!不,應該不是……程舒愣住,哪怕對面的人身形消瘦、滿臉髒污,但她一對上那雙湖綠色的眼睛,還是瞬間确定他就是約瑟夫。
“約瑟夫?”程舒喃喃道。
棕色敞篷車駛過,維修店門口來了一群推着自行車的年輕人。
手拿掃帚的女人呼的一下抽上約瑟夫,罵罵咧咧地讓他回去幹活。
……約瑟夫怎麼在這?他不是在波蘭打遊擊?程舒低頭看向埃伯。
從零碎的信息拼湊出約瑟夫來柏林的經過,程舒不禁懷疑約瑟夫是什麼天命之子。
打遊擊的某個據點被端,約瑟夫不知道怎麼逃了出去,還躲進一家農戶假扮他們當了逃兵的兒子。
隻是不湊巧遇上德軍抓人去德國當勞工,約瑟夫這麼亮眼的壯勞力被一眼看中,送上火車。
上了火車,也許是約瑟夫,也許是其他什麼人,鼓動逃跑,損壞火車,一部分人逃了出去,一部分人被槍殺,還有一部分,包括約瑟夫在内按原計劃被送往德國。
接下來的時間德軍不再提供食物和水,又有大片的人生病,約瑟夫也是其中之一。
再下車,人已經暴瘦十幾斤,恰好躲過被送進工廠,兜兜轉轉,到了維修店幹活。
至于埃伯戴的金吊墜,程舒越看越眼熟,問過後确認是她給約瑟夫抵債的那個。
約瑟夫将金吊墜一路帶到德國,各中曲折程舒并不清楚,她隻知道埃伯幫了約瑟夫一個忙,為了答謝埃伯,約瑟夫将這枚吊墜送他。
……帶約瑟夫一起跑?程舒覺得不太靠譜,可就這麼讓認識的人在這被當黑奴用,她也于心不安。
糾結再三,程舒決定晚一天再做決定,等機會先和約瑟夫接上頭。
一等就是晚上。
埃伯已經回去,程舒為省錢找了個沒什麼人的咖啡館坐了一天,期間和兩個服務員、一個店老闆,講述了不下三遍與“負心漢”奧斯庫的愛情故事。
她發現一件事,八卦是人類的本性。
維修店終于打烊,一輛軍用卡車卻停在店門前,一隊德國黨衛軍挨個跳下車,沖進店内抓人。
深更半夜,剛巧路過的程舒被一眼發現,順帶抓了起來。
這種時候,鬼扯有用嗎?
程舒覺得沒有,她隻覺得多說一句話都是對自己小命的不負責。
店内的工人被悉數趕出,老闆娘也在黨衛軍的“攙扶”下一并出來。
“我收到了舉報”,領頭的軍官從上衣口袋中抽出一張信紙,“很不幸地得知,你們之中有一個猶太人,咳咳”,軍官清了清嗓子,“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指認他,免除你們包藏猶太人的責罰。”
有些顯眼的程舒被拎在一名黨衛軍身旁,對面是神态倉皇的工人。
……在場并沒有特征明顯的猶太人,程舒收回視線,大部分工人們雖然緊張慌亂,但并沒有特别驚恐,明顯知道舉報信中裡的“猶太人”是誰。
“你”,軍官走到一名發抖的工人面前,“知道誰是那名猶太人嗎?”
“不,不,我不知道”,發抖的工人緊盯着地面,不敢擡頭。
“不知道?”軍官來回踱着步子,第三次走到老闆娘跟前忽然站定,“那這位夫人,您知道嗎?”
老闆娘的臉刹時變白,哆哆嗦嗦地說不出一句話。
“看來這位夫人也不知道”,軍官搖了搖頭,目光掃過衆人,在程舒身上停下,“噢,這位異國來的小姑娘,你知道嗎?”
程舒搖搖頭。
“你聽得懂德語?”軍官稍顯驚奇。
“聽得懂”,程舒回答。
“你來柏林做什麼?”軍官似乎來了興趣。
“記錄”,程舒沉默了一會,萊恩亦或者埃裡希給她辦的證件上寫着她是一名記者,“我的行李箱裡有證件。”
“嗯?”軍官示意下屬檢查程舒的行李箱,從中找出一沓證件資料。
“噢”,軍官翻看兩眼證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原來是位年輕的記者小姐。”
老闆娘聞言看了一眼程舒,眼中有微弱的希翼。
程舒垂下眼眸,躲避那道目光。
“怎麼沒帶相機?”軍官問道。
“……在波蘭”,那道目光已經收回,但程舒仍有種無處遁形的感覺。
“在波蘭?”軍官挑眉看程舒,“被扣下了?”沒等程舒回答,軍官轉身看向老闆娘,“夫人,您怎麼能因為他是您的侄子而包庇他呢?”
老闆娘的臉上先是浮現茫然,随後是恐懼、哀求,她撲到軍官腳邊,“長官,長官,他是我弟弟唯一的孩子了,我弟弟已經為了德國死在波蘭上,他的妻子還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