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标個體1139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神色始終晦暗難明。
直到最後,項翎的吻終于移到了他的嘴唇上,很溫和地吮了下他半是紅潤半邊粗糙的嘴唇,而後自然而然地将他向着身後的床鋪壓去。
目标個體1139的身體順着她的動作偏移了一下,像是順從。可是下一刻,他忽然停了下來。
“福康,”說不出的冰冷而陰鸷的聲音響起,“讓她滾。”
福康刹那間傳令。緊接着,厚重的木門驟然被打開。門口的侍衛挾着項翎,飛快地将她帶了出去。
不過幾瞬,室内便安靜得連呼吸之聲都聽聞不到了。
福康跪在室内,伏着身子,身上的衣裳早就被汗給濕透了。
年輕的太監福康剛剛度過了他人生之中最為恐懼的一段時光。
從那個女人醒來開始,到她開口說出第一個字,再到她膽大妄為地走到大人身前,每一分每一刻都在指數級上升。
每隔一段時間,督主都需找個青樓男子或是女子作陪,再在天明之時丢棄。府上的人早就知道該怎麼伺候主子,一直在後院備着人,依照大人的喜好喂入迷藥,送來陪侍。這麼些年,從來也沒出過什麼岔子。
直至今日……
一個理應昏睡的女人忽然蘇醒,然後就那麼睜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大人……然後開口,說了什麼……什麼……“你好漂亮”?
仿佛是個登徒子見了個浮萍無依的小娘子。
可那位是……那位可是……
毫不誇張地說,那一刻,福康的頭腦真的空白了一瞬,一時竟不确定自己面前是不是真的有這樣一個膽大妄為到離譜的女人,又疑心面前的女人根本就不知道面對的人是誰。
待到回過神來時,他早已出了一腦門子的汗,手腳冰涼地偷眼觀察大人的神色。
大人目光沉沉地望着那個女人,始終沒有說話。福康便不敢越俎代庖呵斥這女人,就隻能在旁躬着身子,一動也不敢亂動。
而這一會兒的工夫,那個毫無規矩的女人已經下了床,向着大人走了過去。她就那麼坦坦蕩蕩地接近着大人,不懼不怕不畏手畏腳,甚至沒有跪地行禮。有那麼一刹那,福康甚至懷疑她是個刺客。然而片刻過後,福康就恨不得她真是個刺客了。
至少不至于讓他心驚膽戰地看着她走到大人面前,甚至——他說了幾個“甚至”了來着?——伸手就摸了大人的臉。
好像不是她被派來伺候大人,而是大人被遣來伺候她似的。
而大人曾為先帝禁脔。此事是大人最大的逆鱗,平生最恨他人提起。所有曾在殿上膽大包天借此彈劾大人的官員,或早或晚,或幾天或幾年,無論需要多久,最終都會落入東廠廠獄,落下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場。
借此彈劾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如同這個女人一般,以對待男寵一般的方式對待大人……
那一刹那,福康知道,完了。
全完了。
這個女人,以及将此人放進來的他,怕是都要在天明之前一起看着自個兒的腦袋掉到地上去了。
他顫着身子,默默地跪在了地上,在死寂到可怖的氣氛中縮着身子叩首,絕望地聽着那女人的胡鬧。
直到大人終于雷霆震怒,他倒莫名其妙反而松了口氣,好像頭頂懸着的鍘刀總算要痛痛快快地落下來了似的。
女人飛快地被趕了出去。福康縮着身子,俯着脊背,額頭牢牢地貼在地面上,一句話都不敢說。
空氣沉默了好一會兒。
福康跪在這沉默之中,越跪越是害怕。開始他還隻覺得會掉腦袋,這麼寂靜無聲地跪下去,他便控制不住地都在想象着大人那殘忍冰冷的目光是如何在他的身上逡巡,琢磨着要把他削成多少片,或者能削成多少片就削成多少片。不知大人能否看在他伺候了這麼多年的份兒上,給他一個痛快。
“滾。”半晌,陰沉的聲音終于響起,卻不是讓人把他拿下丢去廠獄。
“是。”福康連忙稱是,連應聲的聲音都是抖的,跪着倒退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