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在上的東廠督公自然不會對一個小小後院之中的紛争有何興趣。璧潤随口應允:“随你。”
項翎便頓時笑眯了眼睛:“好。多謝大人!”
目标1139有的時候真的很難搞。但有的時候,卻又真的很好。
福康帶着項翎,喚來府中唯一的裁縫——這裁縫可是專為大人裁衣的,在對方控制不住的震驚中闡明了大人的命令。得到了這樣的命令,任誰都知道面前的女人是得了盛寵,裁縫自然不敢碰觸項翎的身體。福康早已預見了這一點,喚來府中侍女,依照裁縫的指令細細測量。
量過後,估摸大人院裡的屋子也差不多收拾好了,福康便意圖引項翎回院。
項翎卻想先去後院,把她那個朋友帶走,一起回去。
福康自然不會違背主子的命令——主子寵愛的女人自然也是低一等的主子,便恭敬地随她一起去了後院。
一直到到了後院,見了項翎的朋友,福康才終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這位姑娘……這小姑奶奶可從沒提過,她的這個“朋友”……是個男的?
是個面目甚是俊秀,與她關系甚密的……男人?
福康緩緩地吸了口氣,隻覺得這輩子都沒見過的不怕死的人,這幾日真的是日日見識,屢破新高。
他當然什麼都不會說,主子的事哪裡是他們這樣的奴才能随意置喙的。但他自然也是聰明的,明白他若是還想活,就得找個由頭,第一時間向督主彙報點什麼事。彙報的内容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将“項姑娘的朋友,某公子”這幾個字自然而清楚地帶出來才行。
福康的心裡翻江倒海,吳同的心思卻自然企及不到那般的高度。他隻知道,眼前的女人顯然已經得了大人的寵愛,成了主子。而主子的想法自然都是對的,哪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他隻恨此前曾對這位小主子是何等的不敬,若是遭了記恨,給幾雙小鞋都算主子仁善,萬一她在大人面前惡言幾句……吳同下意識打了個激靈,臉上的笑容更加谄媚,差點沒在眼角的溝壑上開出一叢太陽花。
如今,他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彰顯忠心,盡顯殷勤。
都怪春蘭那個不長眼的臭婆娘,竟敢得罪這般人物,還花言巧語把他也拖下了水。天知道他在得知項姑娘要住進大人的院子之時是何等恐慌。
得罪項姑娘的起點是春蘭,他要獻殷勤,自然繞不過春蘭。
他命春蘭鞍前馬後為項姑娘和憶柳收拾行李,還找了個由頭,當着項姑娘的面,狠狠抽了這婆娘幾巴掌。那夏竹也是個不長眼的,見春蘭挨打,在一旁急得冒火,自然也得了他幾巴掌,臉都被他抽腫,抽得他手疼。
項翎皺着眉頭,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停止了他的暴行:“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看上去顯然是馬屁拍在了馬腿上。
吳同連忙跪地告罪,心中卻沒有絲毫慌亂。這些大人物呢,有些總喜歡擺個架子,做出大人大量的模樣。但其實,人哪有不恨人冒犯自己的呢?何況被冒犯到這般程度。大人的職責是做架子,他們小人的職責自然就是替大人出氣,維持大人的體面。聰明的奴才,自然知道大人真正的心思。
項翎皺着眉頭,捏着吳同的手腕,認認真真地開口:“請你不要再欺辱他人了。”一字一頓。
“自然,自然。”吳同自然會協助主子維持這大人大量的架勢,“項姑娘大人大量,小人實在敬佩。”
“跟我沒有關系。”項翎不明白這個個體的理解能力為何如此低下,強調着重點,“是你,你不要再欺辱其他人。”
“自然,自然。”吳同殷勤稱是。
福康站在一旁,将兩邊的想法看得門兒清,心道這吳同竟能如此看不出主子的心思,若是在督公大人的身側侍候,怕是活不到明天。
又心想,這項姑娘确是膽大無禮,可心思倒似孩童般純淨。
這般心思,自打進這奉天府之後,他就再未見過了。
項翎和憶柳都不過是被尋來的侍人罷了,待得時間也短,在這後院之中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行李。但吳同愣是擺出了一副“忠心耿耿的娘家侍從”似的模樣,令人給二人打包出了幾箱東西,在項翎直言“這些都不是我的東西”之時仍舊不感尴尬,笑意不減,硬是将該奉的不該奉的東西都奉了上去。
到項翎與憶柳離開時,他更是帶着全院侍人,一路跟着将項翎送出了門,而後在門口躬身候着,直至幾人與擡行李的侍從的身影離開。
項翎前腳離開,後腳,吳同便轉身看着春蘭,一腳把她踹到了地上。
“不長眼的臭婆娘,真是把你慣壞了,誰你都敢得罪!你是想害死老子!”像是忘了這是因為他自己也曾是那個不長眼的人。
“今日在項姑娘面前給你讨了點好,你要是還有腦子,日後尾巴搖得勤快點,免得哪天項姑娘一個指頭摁死你,你都不知道你是怎麼死的!”
說着,他又氣沖沖地補了好幾腳,念叨着“差點害死老子”“婆娘真是不能慣”雲雲,轉身離開了。
夏竹撲到春蘭身旁,給她拍打着衣服上的塵土,氣得咬牙切齒,低聲安慰她:“沒事,沒事。這惡心的肥豬,早晚讓人弄死。”春蘭依附吳同,全都是為了自保罷了,心裡對這死胖子不知道有多麼厭惡。在背後,夏竹與春蘭從來提及吳同,從來都是極盡言辭惡毒之能事的。
夏竹以為,他開了這個話頭,春蘭一定會和他一起罵那肥豬,消一消心裡的火氣。卻不料,春蘭一直都沒有說話,很是反常。
夏竹連忙低頭去看春蘭的神色,隻見她臉色極差,緊抿着嘴,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你怎麼了?”夏竹心中擔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忽然感受到,她竟在發抖。
那份顫抖通過手腕傳遞給夏竹的神經,細微,卻又持續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