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翎身處伴侶關系多樣的星際文明,并不了解文明CA259的常識。即使季青臨不久前給她科普過,她也還不是很習慣。
所以,見吳同被吓成這樣,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文明CA259的主人與侍人的關系是兼具了開放式與封閉式的。簡單說,就是主人可以任意擁有多名伴侶,而侍人卻隻能擁有主人一名伴侶。
盡管春蘭與目标個體1139從未有過任何形式上的親密接觸,甚至其實在被刑訊之前就連面都沒有見過,但從定義上講,春蘭也屬于目标個體1139的侍人之一。顯然,在這樣的規則下,春蘭絕不應該與吳同成為伴侶。
事實也的确如此。盡管吳同與春蘭的關系在後院之中人盡皆知,卻一直都屬于一個公開的秘密,沒有人能夠真正指正。吳同固然從春蘭身上肆無忌憚地獲取了許多肉|體與情緒價值,卻其實從未真正在春蘭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抱歉,是我誤會了。我不會再這樣說了。”見吳同如此慌張,項翎頓時開口,認同了他的說法,又真誠道,“放心吧,你人這麼好,還特意幫我找東西,我不會給你帶來麻煩的。”
吳同身上一個激靈,刹那間就明白了這位小姐的意思。
他一直當這位小姐是個好拿捏的,所以大大方方地裝模作樣假意忠心,嘴上萬般好,事情不需做,無本萬利地賺人情。
可其實,這上等人各個都是人精,哪個是好糊弄的?這項小姐看上去懵懵懂懂,心裡卻竟也早已看穿了他的伎倆,順勢就拿他與春蘭的關系拿捏他給她賣命。
畢竟,他與春蘭的關系,尋常後院侍人說話自然毫無分量,可若是萬般寵愛在一身的她親口給大人吹了什麼耳邊風……哪還有他活着的份兒?
吳同瞬間叫她激出了一身冷汗,迎着項翎真誠的目光,隻覺這身居高位的人果真是人人可怕,就連拿捏人的時候都顯得菩薩心腸,裡子面子是樣樣不落。
他頓時躬下身子,再不敢輕視面前的年輕女子,連叩兩個響頭,高聲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日後,小的必定為姑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項翎不明白他為什麼做這樣的反應。但她太習慣自己對文明CA259的無知之處了。
無論如何,面前的個體看上去顯然是善意的,還鄭重地承諾一定會幫她做事。這至少不是什麼壞事。
項翎就随他去了。
吳同千恩萬謝,跪叩離開。
項翎随後起身,往排水渠去了。
如果要用一個詞形容項翎的話,可能是“平和”。
需要周期性進行心理咨詢的人通常是與“平和”沾不上邊的,但項翎卻有所不同。就算在精神狀态最糟糕的時候,她所呈現出的也是一種異樣的平和。
平和地工作,平和地生活,平和地将匕首插入目标個體的胸膛。
有的時候還會轉上幾圈。
在得知自己的空間躍遷儀已經被丢入排水渠,重新找到的可能近乎于無的時候,項翎也十分平和。
事已至此,焦慮也沒什麼用處。不如就去排水渠看一看,能找到當然最好,找不到也不會失去更多。
奉天府内有數十條排水渠。考慮到目标個體1139曾命人幫她在府中尋找過多次,越顯眼的地方存在躍遷儀的可能性越低,項翎毫不猶豫,尋了條排水渠,一路順着往偏僻的方向走。
這還是項翎第一次切身體會到奉天府的占地面積。她一路走一路看,一直到腳都走疼了,身邊早已不見人煙,才總算見着了頭。
身邊草木茫茫,蟲鳴陣陣,安靜得能聽到樹葉簌簌。不遠處,水渠通向一堵長滿了藤蔓與青苔的圍牆,自牆下開的排水口中離開,一路去往護城河。
确實是很偏僻的位置。在過去的日子裡,項翎閑來無事,時常在奉天府内晃悠,自認對這地方已經有了幾分了解,也不知道這府邸裡還有如此荒僻的地方。
她一路走到水渠的出口,頂着令人不悅的氣味毫不介懷地蹲下身,搬開水渠頂上蓋着的石闆。渠裡盡是水草與淤泥,哪怕有什麼細小的東西,也得很仔細地尋找才行。
項翎不急不躁,轉身折了個結實的樹枝,蹲在渠邊一點點扒拉。
她很有耐心,像遊玩似的,不帶任何功利心,卻很細緻認真。
她就這麼在渠邊蹲了兩個時辰,自圍牆邊緣起一寸寸地向内挪動,仔細地撥開每一點淤泥,從下午一直蹲到了黃昏。
項翎沒有找到自己的空間躍遷儀,但她找到了其他的東西。
在水渠某個位置的一側,有一處淤泥覆蓋着水渠石壁天然的孔洞,洞裡又壓着更結實的淤泥。
項翎伸手撥了撥,挖去表層的污泥,從裡面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竹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