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萦楚一臉訝然,連忙點頭:“這位娘子和我二嬸是親戚?我曾經聽阿娘說過,二嬸的娘家的确是姓郭,隻是閨名我卻不太清楚。”
這番話讓夢荷娘子的胸口起伏得越發厲害,顯然已經氣到了極緻。
回答完問題,江萦楚見對方不再問向孟大嫂颔首一笑,便拉着孟小小走向搖簽的台子,笑呵呵地與她說:“我五嬸嬸家的懷遠哥哥快要考試了,我打算替他求隻簽,再求一道文昌開運符。”
孟小小是個絕佳的輔助隊友,聽到江萦楚這話兒好奇地問:“你不給懷漳哥哥求嗎?他不是要考附學了?”
江萦楚先往功德箱投了五六枚銅闆,随後拿起桌子上擺着的簽桶,才漫不經心地說:“二嬸嬸說懷漳哥哥勤勉,因此得宋家的提攜,已經被錄入宋家附學了。因此,不用了。”
說完這句話,江萦楚便聽到耳邊傳來一聲清脆的撕扯聲,她低垂眼眸嘴角上揚。
正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
她還不配她出手。
江萦楚阖眸捧起簽筒跪在文昌帝君面前輕搖,仿佛沒有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
夢荷娘子跌跌撞撞地從文昌殿出來,疾步就想往外面奔,然而她心思混亂之間猛覺腳底一空就要跌倒,慌忙間一隻手斜下裡伸出将她攙扶住:“堂姐,仔細腳下。”
“堂妹……”惶惶然夢荷娘子擡起頭,一雙眼眸中具是凄然:“你……都聽到了?”
孟大嫂看着夢荷娘子這樣子,心頭一酸,對方現下這般哪有往日裡的意氣風發。看她雙唇顫抖想要安慰,可卻不知說些什麼。
夢荷娘子苦笑着,直起身看着她搖頭:“我素日是個最要臉的,卻未曾想到老爺他,竟是将我的面子往地上踩。”
看到對方這樣孟大嫂雙唇嗫嚅,縱然是她素日迎來送往嘴皮子再利索,這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往日裡夢荷娘子仗着自家常常譏諷她們這些同族姐妹,她也想過對方有一日會栽倒,可實現之時她偏偏沒有半點暢快淋漓。
看着對方這副表情,夢荷娘子唇邊的笑越發的凄慘,她捂住胸口連咳數聲,感覺胸口萦繞的疼痛略微減輕,這才緩步走下台階。
剛剛聽到那江家丫頭的回答,仿佛是晴天霹靂一般,帶走了她身上八成的精氣神。那玉蘭冠的确是一共兩頂,也的确有一頂消失不見,彼時他以為對方拿此物去圖案好上峰,卻不承想是去讨好老情人了。她在看着孟大嫂那擔憂的眼神,夢荷娘子更覺諷刺。
這些年她隻以為對方早早就跟那個賤人斷了,卻沒想到對方不但沒斷,連賤人的孽種也那般上心……
想到江萦楚那句“懷漳哥哥”,夢荷娘子攥住孟大嫂的手腕詢問:“那個叫江懷漳的……今年多大?”
這個問題一出她便看到孟大嫂猛地放大的瞳孔,以及那顫顫巍巍的反問:“不會吧?漳哥兒今年十九了。”
夢荷娘子緩緩閉上眼,臉色越發地看,十九年……算算日子可不就是十九年嗎?
當年是她一眼看中了還是窮小子的裡正,不顧家中反對非要嫁給對方,好不容易父母妥協之後,她又以不想讓裡正覺得自己是入贅為由,強行替他謀了這裡正之職。
雖不是正經的官員,可憑借着她兄長在縣衙中的關系,誰不高看一眼,卻不承想對方竟然還和那賤人藕斷絲連。
思及此處,夢荷娘子越發的惱怒,口中咒罵道:“那個賤人,定然是她勾引了老爺。”
思及江萦楚後面所言,夢荷娘子扭頭用充血的雙眼盯着孟大嫂:“那個賤人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你與我說清楚……”
與此同時,孟小小也好奇地在江萦楚耳邊嘟囔,讓對方好好說說她二嬸的事情。
江萦楚揉揉眉心,無奈地瞧着一臉八卦的小姑娘,開始後悔。
江二嬸的事情其實挺簡單的,一個貧窮的小村子,一對私訂終身的青年男女。有一日青年突然被一名富家小姐看中,在金錢的利誘下男子很快妥協,丢下已經懷有身孕的女子。為了防止自己的醜事被發現,女子找到青年讓對方想辦法,于是便有了接盤俠。
這個倒黴的接盤俠就是江二叔。
這件事情裡正和江二嬸瞞得很完美,江萦楚根本都不知道這裡面的彎彎繞。
這些事情還是秦煜派人查到,那時江萦楚才知道為什麼江懷漳可以到宋家附學,因為裡正将她所繼承的五十畝上等良田送給了宋家的大管家。
而也正是這位自幼長在宋家的家生子,認出江萦楚的容貌和宋家老夫人年輕時一模一樣,将她的命運拉向絕望的黑暗。
江萦楚垂下眼眸,遮蓋住眼中的冰冷,若不叫你家破人亡,怎顯天理昭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