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宜開市。

臨近上元節，西大街比平日熱鬧數倍。黃金屋對面，大紅的綢緞将“見山堂”牌匾遮蓋大半，隻有上面的紅章若隐若現。江萦楚站在台階下看着幾名夥計将，幾盞四面美人走馬琉璃燈調整到最佳位置。

肖恩踩着梯子小心翼翼地給每盞燈檐挂上黃銅鈴铛，來日有客人進門，風帶鈴動是為貴客盈門。

“姑娘，馬上到吉時了。”孟大嫂走到江萦楚身邊輕聲提醒，她今日穿着一身褐色錦袍，頭上簪了一朵大紅山茶并一支銀钗，眉目神采飛揚，倒是真的像極了掌櫃娘子。

江萦楚含笑點頭：“要撒的銅闆都準備好了？便先放鞭炮吧。”

話音落地，肖恩将鞭炮點燃，随即飛快地退回到江萦楚身旁。被江萦楚瞥了一眼後，他尴尬一笑，下意識地把火折子塞進懷裡。

這不是他家少爺臨時被招入宮中，才派他來給江姑娘瞧着些，免得有不長眼的搗亂。

“噼裡啪啦……”

随着鞭炮響起，人群也開始向見山堂聚攏，很快便圍了一圈人，有好事者開始問周遭這是開的什麼店。

“請榮娘她們吧。”江萦楚口中吩咐，站在台階上神态自若，“另外讓人在外面迎着幾家娘子。”

蘭熙領命和孟大嫂交流，随着一陣悠揚笛音一群妙齡女子身着彩衣自店鋪兩側現身。這些女子都是十七八歲的模樣，有眼亮的連聲驚呼：“是南曲班子？怕不是這一場得十幾兩銀子吧！”

彩衣女子們仿佛沒有聽到這些人的驚呼自顧自地舞蹈吟唱。一段段柔歌軟語吐出，行動之間點點花瓣自她們袖中灑落，美輪美奂讓人頻頻高呼。

“吉時到！請東家揭長虹。”吉事先生口中高喊，江萦楚走到牌匾右下方，伸手接過孟大嫂手中托盤中的金挑幹。用其挑開固定在門上的金秤砣，一抹長紅随着她的動作緩緩落地，碩大的見山堂三字金碧輝煌，右下角的印記更是讓識貨之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望安居士的題字！”

“那是誰？很有名嗎？”

“東宮，看下面那個東宮，除了皇宮哪裡還有東宮？”

站在人群中的王郎中娘子、李翰林娘子，還有郭提轄之母，都看向一臉溫婉的馮夫人，幾人雖早知道今日是來給這江家捧場，卻也不清楚其中的緣故此時具是一臉好奇地望向馮夫人。

“咱們先進去，等會兒與你們細說。”馮夫人笑着指引，幾人點點頭跟在對方身後。

肖恩眼前一亮，立刻小聲告訴江萦楚：“江姑娘，那幾位是馮夫人、王郎中娘子、李翰林娘子，還有郭提轄之母，馮夫人就是寫匾那位……”

江萦楚點點頭，對秦煜添了一份感激，對方這份人情大了。

她上前走下台階，笑着相迎：“馮夫人，大駕光臨未曾遠迎，幾位裡面請。”

馮夫人性格極好又知江萦楚乃是自家貴人哪裡肯讓她行禮，上前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口中笑着：“可使不得，您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咱們總嫌無用武之地，些許小事何須挂齒。”

她似有深意地看了眼跟在江萦楚不遠處的肖恩，語氣中又添親近：“今日本來我家大人也是要親至的，隻是今日官家召喚，這才叫我替他送上賀禮。”

說罷她一揮手，小厮将準備好的禮物擡上。

“多謝夫人。”

江萦楚掩蓋眸中深邃，看來這位馮夫人便是此次中的大受益者，那日秦煜曾經說過，承恩太子曆劫歸來，官家将整個東宮清洗一遍。

不少人翻車的同時也提起來一批官場新貴，想來馮夫人和今日與她同來的都是當日的受益者。

其他人顯然是來還人情的，至于馮夫人……還需看看。

轉眼間想明白一切，江萦楚神色越發輕松，所有一切都在冥冥中明碼标價，她現在自認沒有能跟這些貴夫人平等交流的資本。

現在的她雖然對太子有救命之恩，但如果把這件事太當回事那才是愚蠢，要知道人情越用越薄更遑論兩人的身份差距。

江萦楚将心中盤算放下，把馮夫人等人安排在天子一号單間，這鋪子被她調整過，樓下是大廳和四間會客室，樓上則是五間天字号房一字排開。

這間房是她給自己留下的，自然是按照她的喜好裝飾。馮夫人入門後便頻頻點頭，心驚于江萦楚的品味與尋常村女可完全不同，李翰林娘子本來還有些目下無塵，如今也換了顔色。

“喲！這不是天元齋的糖霜玉蜂兒嗎？我記得這東西特提起預訂，江姑娘有心了。”李翰林娘子用帕子撿起一顆糖放入口中，眸中閃過滿意：“就是這個味道！”

一旁的王郎中娘子聞言打趣：“瞧你這模樣，仿佛是那西皮破落戶，沒得讓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