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進山看見宋壑的那一刻,轉身就走。
陳修成傍晚給他發信息說教授拖堂比較久,可能遲點到,吳進山就有不妙的預感。
今天的宋壑和以往遇見的都不一樣,鑲了金絲紋邊的休閑黑襯衣,紐扣從領口散開到腹部,稍一動作,胸口都若隐若現。
生得純正無害的臉,卻一身勾死人不償命的打扮,像初次出來站街的騷0,又純又欲,吳進山腦子裡當即蹦出一個詞——妖精。
宋壑在幾步距離之外就向吳進山打招呼,見對方不搭理并轉身要走,他反應迅速,拔腿追了上去:“唉等等,别急着走啊。”
吳進山像是沒有聽見,隻顧着往回走。他的腦子被升騰的怒火占據,無論是陳修成的失約還是宋壑的突然出現,一切不在計劃之内的變化都讓他感到煩躁。
宋壑喊了幾聲,見吳進山沒有回應,又加快步伐,小跑繞到對方跟前,忙把手機伸過去,指着屏幕上面的照片問:“猛1,找0?”
即使照片上的人的鼻子打了碼,吳進山也能一眼認出,正是那天在圓形裝飾建築裡,陳修成為他拍的。
“我知道,這肯定不是你本人發的,”宋壑喘着氣說道,他注視着吳進山驚愕的神情,毫不知情的模樣,瞬間了然于心,“是修成吧?這事也就他能幹出來。”
“知道不是我發的,你還來?”吳進山瞪視着照片,又目光鋒利地掃過宋壑的臉。
他設想過多種不如意的可能性,也沒想到陳修成會亂點鴛鴦給他找對象,而他現在隻想回去把罪魁禍首揪出來問清楚。
宋壑沒有放棄,繼續追上去,吳進山腿長又走得快,他得跑着才能跟上,直言道:“其實你喜歡修成吧,可他是直男。你不會不知道,我們這類人最忌諱愛上直男的。”
那天陳修成不小心扭傷了腳,宋壑第一次見到吳進山的時候就對對方有好感。他也看得出來,像吳進山這種對他人不屑一顧的人,唯獨對陳修成上心是代表了什麼。
恐怕隻有神經大條的陳修成是當局者迷,或許還有一個最不可逆的因素,陳修成是直的,他不喜歡男人。
“我喜歡誰關你屁事?”被戳到了痛處,吳進山目眦欲裂瞬時紅了眼。
要不是看在宋壑是陳修成朋友的份上,吳進山一定會選擇用行動讓對方閉嘴。他不介意在大庭廣衆下使用暴力,不在意别人的目光也并不溫文爾雅。他願意花時間花精力和陳修成吵架,可不是對誰都有耐心。陳修成可以在他臉上揍兩拳,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冒犯他。
然而宋壑也并沒有退縮,依然苦口婆心地勸說:“可是直男和我們不一樣,就算他們一時和你好,也隻為新鮮刺激玩玩而已,時間一到就會全身而退,交女朋友娶妻生子過普通人的生活,還會告訴你過往的一切不過是兄弟情誼,讓你别往心裡去。”
他像個經驗老道的過來人,嘗過了其中的酸楚,而對後輩做出忠告:“你不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也懂得其中的利害,到時候受傷的隻會是你自己。”
傍晚七八點,夜幕降臨時分正是這條夜市小商品街人流量最密集的時候,吳進山步伐倉促,幾度差點撞到人,卻還是沒有停下腳步。
或許就如宋壑所說,他并非不知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的道理,隻是春心萌動由不得他。
“去Gay Bar玩玩吧,過了這片夜市,有一家新開的夜店和酒吧,多認識幾個同類,你就不會總想着一個直男。”宋壑見自己說了許多還是不起效果,便大膽上前牽住吳進山,“我長得也不差,活兒絕對比一個直男好,你要不要試試看?”
“别碰我。”吳進山像是瘋了般甩開宋壑的手,震耳欲聾的呵斥惹得整條街的人都仿若噤了聲。
宋壑被推得後退一步,摔倒在地,街邊人來人往,他追吳進山追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吃力還不讨好。
身材高大的男人如黑夜裡的鬼刹駐立于亮起的街燈前,朝他投下巨峰般可怖的陰影,吳進山連客套話都懶得說,決絕得有些不近人情。
這樣的吳進山與他印象裡的吳進山相去甚遠,宋壑這才意識到或許自己從來不認識這個人,一切不過好感美化了想象。
他不由得發怵,任由對方離去再也不敢往前追,隻在那道背影即将消失在馬路盡頭時,壯起最後的膽,雙唇翕動,用顫抖的聲線喊去:“你考慮考慮呗,我比他合适。”
與陳修成一同走過的路,距離學校不過十幾分鐘,如今一個人走卻顯得孤寂又漫長。
吳進山在路上打了個電話給陳修成,話筒裡傳來的背景音盡是遊戲音效和鼠标鍵盤的敲擊聲,他聽不清也說不明白,隻好讓陳修成下樓,在宿舍的圍牆外等他。
陳修成還不明就裡地回問:「怎麼了?你不是在外面玩嗎?」吳進山就把電話給挂了。
秦海大本科宿舍樓外有一處較為隐蔽的牆角,從牆内生長出來的大樹枝葉茂盛,遮蓋住了大半個牆面,隻留角落裡一塊陰暗處,從牆根往上覆滿了苔藓。
學校的宿舍樓區近些年修葺過,包括這面牆也是新砌的,但這處牆角不知是否有人經常攀爬過,明顯有些凹凸不平的踩坑。
吳進山等了三分鐘不見人影,便徑直上樓去找人,結果發現陳修成接到電話後全然沒當回事,還在林路的宿舍裡打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