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這個年,秋朗也該有二十歲了。入京後,月暄并不打算讓他像在南郡時那樣一直在家閑着。他在羽林軍中給秋朗安排了軍職。羽林軍屬天子近衛,朝中絕大多數貴族出身的重臣都在那裡鍍過金,就連月暄年少時也曾在裡面挂職。
這本是個極好的去處,怎奈秋朗本人極不情願,月暄隻得另托人讓他進了弘文館做校書郎。
月绯聽說了這件事,氣得直跳腳。羽林軍的軍職他看不上,轉頭就随便當個清官玩玩。多少青年才俊擠破頭都得不到的差事,在他這裡任挑任撿,真是任性啊!
月绯深呼一口氣,忍了又忍,在臉上挂了個假笑,才推門走進去。甫一入内,便見秋朗正坐在爐前撥碳,绫羅廣袖流水似的堆疊在他膝上,宛若清溪流雲,優雅恬淡,風姿都美。火絨絨的紅光映照在他的臉上,他一向雪白無垢的皮膚有點發粉,像把上好的白玉擱在火裡灼燒,漸漸燒出暖意。
月绯抱着臂,斜靠在門邊,高擡下巴打量他,心說:倒真是一副難得的好皮囊。
秋朗出神地坐在那裡,很是心不在焉,過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月绯回來了,等看過去時,竟不知她已在那裡站了多久。
“你回來了。”秋朗有點生硬地說。
他為人敏感多思,不是沒發現月绯态度的轉變,至少從這個除夕夜開始,月绯因為某種特别的原因,對他客氣了很多,而非如從前那般,把他當敵人,當空氣。
月绯的心思很難猜,她有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城府與心計,而且演技絕佳,精于謀算。她不僅是月暄的女兒,她還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十七歲的月暄未必是十七歲月绯的對手。
隻不過依照月绯的性格,她并不喜歡把别人當做對手來看待,畢竟隻要有相當的利益,任何人都可以成為夥伴,這是秋朗不了解的?
月绯看出了秋朗的不自在,她淡定地笑了笑,施施然走到那張擺滿酒菜的八仙桌前,随手揀了一隻橘子,坐到秋朗對面。
她一邊剝橘子,一邊唠家常似的說:“外面好冷啊。”
秋朗意識到她在跟自己說話,便答道:“是啊。”
三兩句話的功夫,月绯的橘子剝好了,她掰下大半,遞到秋朗面前,挑挑眉。秋朗想了想,道一聲謝,接了。
月绯笑了下,掰了一瓣橘子塞到嘴巴裡,說:“還挺甜。”
秋朗也嘗了一瓣,輕輕地嗯了聲。
月绯:“我還挺會挑。”
秋朗:“嗯。”
月绯斜眼瞥他,戲谑道:“你隻會嗯嗎?”
秋朗剛“嗯”出口,一愣,忙搖頭,眉間閃過一絲窘迫。
月绯笑出了聲。
秋朗牽動嘴角,也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