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名出身江南六大家族之一的蘇氏,與林、沈、陸、周、顧五族并稱。六家子弟多在東南三州與雲中鎮為官,少有能在京畿之地紮根落腳的。直到先帝開科考試,大舉征辟賢才,情勢才有所扭轉,頗有幾位或是寒門,或是外來的官員在朝中嶄露頭角。至高陽年間,已漸成規模,清都士族獨步天下的勢頭不複當年。
蘇名在戶部為官多年,始終被何求強壓一頭,他突然跳将出來,看起來似乎是很合理。
“乾元末年,朝廷有屯武卒六十萬,危山軍二十萬。陛下繼位以來,幾度下令裁軍。至高陽五年,共裁撤屯武卒二十萬,危山軍卻僅清退一萬六千餘人,連兩萬尚不足!同年十二月,陛下敕令将屯武卒中的部分客戶轉為屯田兵,大将軍則請旨為老弱兵卒發放軍饷,粗算每人月支米三鬥三升,年饷五兩。然據臣所知,屯武卒到手的粟米常有折損,實得不過三升!除此之外,五兩紋銀每月也有漂沒,折算成銅錢還不足四百文!”
蘇名語鋒如刀,目光炯炯,掃過殿上諸人。殿内一時鴉雀無聲,群臣或低頭,或側目,盡皆神情莫測。
紀良勃然大怒,猛地打斷:“你一介書生,焉敢妄議軍務?!裁兵歸田,不僅要給他們發放遣散銀,還需授田三十畝,銀子田地豈是你空口白牙便能得來的?大将軍練兵帶兵已屬不易,裁軍之事自然要徐徐圖之。倘若操之過急使得流民成災,豈非自找麻煩?粟米運輸、分發途有所折損再正常不過!是馬兒不食草,還是民夫不吃飯?銅錢價值更是時有浮沉,些許折損何足挂齒!”
蘇名冷笑一聲,針鋒相對,絲毫不退:“總督這話未免避重就輕!何求供職戶部,自高陽初年起,至今整十六載!每年軍費超支,動辄千萬兩,縱他有通天本事,林林總總數百上千條目,總要落于紙面。總督真以為雁過無痕,葉落無聲嗎?屯武卒改屯田兵,紙面上的十萬人年繳四成收成,真有其事?大将軍年年請旨補貼的軍中老弱與日俱增,是否虛報兵員,諸位心中有數!至于偃州民變,區區烏合之衆,在有南山王支援的情況下,竟能耗費軍資五百萬兩!敢問總督,此間是否有虛報軍需、冒領運費之事?!”
“住口!”李策低喝一聲,殿内霎時一靜。
蘇名才剛興起,還想再說,卻被李策喝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