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穿着最是簡約、毫無紋飾的玄黑衣袍,皮膚白得如同象牙,神情慈悲地矗立在充斥着花與彩的世界裡,仿佛他才是被長久供奉、不染塵埃的雕像。
他忽然動了,分明有十足的虔誠,但當他的指尖觸上觀音像的彩繪披帛時,卻又莫名有幾分難言的缱绻。
他慢慢收回手,黑與白構成的人,指上沾了一點紅,是觀音像上未幹的彩漆。
諸天無實體,水月皆虛空……月绯一時竟不知,究竟誰才是那座無悲無喜的塑像。
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從那一點紅痕上轉移,直直地對上月绯的眼睛,仿佛菩薩低眉,又仿佛石壁上的畫中人,穿透煙塵與香霧,正垂眸與畫外看客跨越時空地對視。
月绯瞳孔放大,神魂俱震,她仍然停留在原地,一時之間仿佛被攝魂奪魄,竟不能動作分毫。
“皎皎……你來了。”他對她笑了一下。
月绯聽到那溫和而低沉的聲音在佛殿裡傳出輕微的回音,那聲音如同羽毛搔動她的心尖。
她疾步上前去。
她控制不住自己。
“流景!”
月绯叫出他的字,但當她就要快觸碰到他時,餘光忽然瞥到什麼。
薩埵那太子舍身飼虎的壁畫在他身後漫天席地的鋪開,偌大的壁畫瞬間侵占了月绯的全部心神,仿佛把整個殿宇都籠罩在那裡。
不知天高地厚的她擡頭仰望着,從來不知自己竟如此渺小,像神佛足下的蝼蟻。
餓虎啖食太子頸上鮮血……佛陀的身軀如山巒傾覆,被啃食的面龐上竟然有微微的笑意,仿佛得到了超脫。
壁畫上太子漆黑的眼珠緩緩轉動到月绯所在的方位……
她覺得自己仿佛已然跌進壁畫深處,置身于那個異界空間,沉淪于某種幻想之中。
但是司陽又對她微微笑了下。
“你怎麼?”他輕輕的說。
月绯聽到那聲音,再次無法自控的把目光落到他身上,怔愣許久,露出了與薩埵那太子一般無二的輕笑。
她說:“聽說你在這裡,我來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