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在某個已經快被人忘記名稱的城市廢墟下,爬山虎觸到了高樓的頂端,那些鋼鐵支架在藤蔓溫柔的絞殺中發出細微的呻吟,像垂死者最後的歎息。地上的野草用卷曲的嫩芽撬開瀝青路面,把根系伸進地下管網,路邊的榕樹根須形成詭異的拱廊,沿着街道一路蔓延。一片綠葉盎然。
春花漫天飛舞,建築廢墟裡的水面如鏡面般平靜,水潭中花瓣如同地毯,粉的、白的、紫的,一層又一層,像是被誰無意打翻的胭脂屑。日光從爬山虎裡漏下來,給花瓣鑲了層毛茸茸的金邊,靜谧而美好。
“嘩!”一個女子忽然從靜谧的水潭下冒出,花瓣黏在她的頭發、臉頰上,她嘟嘴吐氣,将臉上的水和花瓣一同拂去,雙手撐在岸邊一個躍起,上了岸。
幸好現在是春天,天氣回暖了,否則這濕淋淋的一身,必定要大病一場。虞何抖落一身的花瓣,離開了水潭處。
待她走後,水面重新回歸平靜,但不一會兒,一具腐敗的喪屍從水裡浮起,從腦袋裡流出的濃稠血漿将水池染成黑紅色,腥臭味蓋過了青草花香。
虞何在外面足足找了四天才找到了兩瓶水,還有幾顆野桃,不過幸運的是,她發現了幾株玉米,可以帶回安全地直接播種。
回到安全地,虞何先給自己種的土豆、青菜、番茄松土,澆水,又鑽木取火把找回來的水加熱,但她并沒有直接喝,而是用鍋蓋倒置的方式取蒸餾水,進入末世太久了,這些水難保幹淨。
野桃又酸又澀,虞何勉強咽下,就把桃核埋進土裡,希望幾年後能吃上自己種的桃子,她現在會一些培育果蔬的知識,用些方法興許能讓桃樹結大而甜的果。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她已經有一周沒有吃肉了,食鹽還剩半袋,夜裡虞何輾轉難眠,沒有吃□□力始終跟不上,今天在水下對付那隻變種喪屍廢了好些力氣。
末世第四年,普通喪屍已經是稀有品種,變種喪屍和特種喪屍反而更常見。當然,喪屍的總數量也沒有最初那麼多,能活到現在的,不論是活人還是喪屍,都不是好對付的。
她明天還是得去這座城的東邊看看,根據她這麼多年的經驗,她摸清了喪屍病毒感染的重要特性,那就是它隻會感染哺乳動物,她遇到過喪屍犬、喪屍鼠、喪屍貓,甚至是喪屍黃鼠狼,但是就是沒遇到過喪屍鳥和喪屍蛇。
城市的東邊有一片密林,那裡有很多青蛙、蛇這類的非哺乳動物,再走一段路臨海潮間帶的紅樹林長着鹽邊草,可以補充鹽分,這些年虞何都是這樣過的。
出發前她帶上了自制的弓箭,這東西在外打獵的時候比苗刀好使。這一去虞何熟練的解決了幾隻被感染的動物,又抓了些沒有被感染的青蛙和鳥,簡單處理後,生火挖坑把食物埋進去,不一會兒,肉香味就把她饞的流口水。正吃着,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讓她警惕起來,立刻放下食物,站起身來,寒光一閃,苗刀立在身前,她看向四周,那細碎的腳步身也在她拔出刀的那一刻消失了。
虞何微微一笑,把刀放在手邊,又坐下身子,拿起肉串卻不着急吃,隻是一個勁兒的嗅聞,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細品起來。等隻剩下最後一塊肉的時候,身後的樹下才傳出一個稚嫩的聲音,“等一下,那點兒肉可以給我吃一點兒嗎?姐姐。”
其實在察覺那個聲音會因為她的威脅而停止動作時,虞何就知道身後的東西不是喪屍,因為喪失面對任何情況都不會停止進攻。她回頭看向身後,就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衣不蔽體,臉上也髒兮兮的,好在身上沒有傷口,正睜着圓溜溜的眼睛,滿臉渴求地望着她手裡的肉串。
“想吃也可以,你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從哪兒來,父母呢?”
那小女孩竟也會讨價還價,伴随着吞咽口水的聲音繼續說,“姐姐,你先給我吃點東西吧,我快餓暈了,而且我可以告訴你哪裡有更多的肉,我不騙人。”
虞何已經吃飽,爽快地把手裡的肉串遞給小女孩,還分給她一顆烤土豆。小女孩餓壞了,一陣狼吞虎咽才說道:“我叫馬微微,和媽媽他們走散了,一直躲在山洞裡,我想等媽媽來找我,可是,他們可能把我搞忘了。姐姐,你還有吃的嗎?我還是好餓。”
這三年來,虞何也遇到過不少活人,但見面要不是你死我活争奪物資,要不就是互相警惕各走各道,但這還是她第一次小孩,想了一下,虞何決定把她帶回去,“我家裡還有很多吃的,不過我有個條件,回去的途中我得把你的眼睛蒙起來,你答應了我就帶你回去。”她的同情心沒有勝過警惕心,安全地的位置絕不能随意透露。
小女孩也猶豫了,在末世,小孩子的警惕性也不弱。但她終究是敵不過對食物的渴望,最後跟着虞何回了安全地。
小女孩與家人走失的這幾天一定又餓又怕,吃飽後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第二天虞何正在菜園子裡挖土豆,馬微微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虞何的身後,在安全地虞何的警惕性有些差,沒有注意到身後的人,挖土豆的小鏟子竟然不小心把手指弄出了血。
在末世有傷口暴露在外是十分危險的事,虞何立刻放下手裡的活,用寶貴的蒸餾水清洗傷口,又剪了一些暴曬後的布條将小小的傷口包的嚴嚴實實。
馬微微自知闖了禍,蹑手蹑腳地來到虞何跟前,小孩子的讨好一目了然,“姐姐,你疼不疼,要不要我給你吹一吹?”
虞何不理會她,她又繼續說:“姐姐,我知道什麼地方有物資,我帶你去,你不要生我的氣,好嗎?”
虞何彎下腰捏了捏她的臉,這小孩真是人小鬼大,“你怎麼會知道?你要是知道,還會在山洞裡躲着,不去找吃的?”
她的質疑讓馬微微格外着急,“我真的知道,我害怕,有喪屍所以我不敢過去,之前媽媽他們就是從那個房子裡拿肉、拿水、拿衣服出來,有很多!虞何姐姐,我真的沒騙你,你救了我,媽媽說要知恩圖報,所以我可以帶你去。”
她的話勾起了虞何的好奇心,“既然有足夠的物資,你媽媽又為什麼要離開呢?”馬微微的家人是在尋找新的安全地時弄丢了她,但如果原安全地有足夠的物資,他們又怎麼會離開。
“因為有人來搶,媽媽他們打不過。”
原來如此,這種情況她是見過的,這也是她絕不透露安全地位置的原因,“既然已經被别人占領,那我更不能跟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