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氣勢洶洶的追債人小心翼翼的攀爬在樓宇之間,看着林友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慌不擇路的彈跳在深淵之上的天塹。
會死吧?他是說被那群人追上。生命受到威脅的恐懼是外在的。他多年累計的榮望,處心積慮獲取成功的艱辛,和他不允許失敗的自尊。都不允許自己束手就擒,隻要能撐過去這段時間,撐過去駿易兌付商單,他還能東山再起。為什麼偏偏在這種時候爆發經濟危機?這可惡的世界,難道就不能讓自己獲得一丁點幸福麼?
他喘着粗氣,冬日冷冽的寒風被樓宇放大,他搖晃着站在頂層的邊緣。男人已經顧不得腳下如同深淵的溝壑了,後方的追債人像豺狼一般繡着血迹,還在朝他逼近。明明他才是那個狩獵者才對,可為什麼現在變成了這樣?他又聽到後面的叫聲。
“站住!你想死麼!”
快跑!他揉着麻木的雙腿,下一棟樓距離兩米,可懷中的手機又響了起來。又是那群債主?他剛想要關掉,手卻停在了挂斷鍵上,是柳思潔打來的。也許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沒辦法回家了,遮風擋雨的圍牆斷裂出一角,他聰慧可愛的兒子,即将要親自面對這冷峻殘酷的世界,使他忍不住揪心起來。他還是接通了電話。
“喂?”那邊傳來女人的啜泣聲,使他也着急了起來,已經有人為難她們了麼?
“有人來家裡了!”
那群追債人日日奔波,終究還是體能更好一些。有個膽大的家夥,從側後方包抄過來,一個健步跨過樓宇,抓住他的衣服,林友再也顧不得講電話,左右身體瘋狂扭動,迫使來人松開手臂。在樓宇的邊沿,一不小心就會摔下去,追債人也在暗自心驚,雙手敞開:“林友,我們隻是要錢,不是要命。你别做傻事。”
“被你抓到跟死了有什麼區别!”掙紮中手機掉在了地上,他心下一狠,不管不顧的朝對面跳過去。被身後趕來的幾人大喊:“别跳!”
他本就體能耗盡,又受了驚吓和未曾助跑,隻能眼睜睜的看着救命的房檐距自己一步之遙。如同雨水一樣,帶着破風的嘯聲,墜入深淵。
“林友,你快想想辦法啊,波波,被吓哭了已經……”地上的電話還在哭訴。
幾名追債人朝下望去,頓時也覺得心驚起來,他們剛剛可也是處在這樣的危險之中。一個男人從地上撿起手機,看幾人都在咂舌,他們也是拿錢辦事,男人還不了錢,那他的家人就要續上
“你是林友的老婆吧?他出事了,你過來處理一下。還有他的債務。”
……
秦靖宇這幾日都沒有再去小溪村,那天的一聲槍響,像是剝落了記憶中破敗的牆皮,世界在逐漸遠去,所有人都遺忘了他。他蜷縮在自己的小屋裡,今天才終于有勇氣走出來。他能容忍自己的怯懦,但沒辦法舍棄呂甯易。看看手機的時間,這個時間她應該也要出來了,手捧着從店裡訂好的玫瑰,在旁人的側目中,猜測着女孩與他分手的原因。
終于看到女孩走出來,他疾步跑去,擋住去路。
“甯易!”
“幹嘛?”她冷着臉,卻攢着拳頭,冷漠的語調卻微微顫抖。
她眼睛周圍是休息不好的黑眼圈,讓男孩心痛起來,略過兩人分手的話題:“還有三天就是元旦節。我訂好了高鐵票。我們一起去看峨眉山銀裝素裹的金頂。”
“不去。”
她回答的果斷幹脆,讓男孩的心像針紮一樣微微刺痛起來。
“你到底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
似乎又進入到那種無法溝通的日子。他深吸口氣,平複下心情:“我哪裡做錯了,你總得告訴我原因吧?”
“你沒做錯。”
“那為什麼分手?”
呂甯易靜靜看着秦靖宇即使生氣不解,仍溫順的雙眼,心也在微微輕顫,全家的重擔一瞬壓在她這個剛剛畢業的女孩身上,她還懷揣着對以往美好的向往,可她再也沒辦法那樣天真了。
“我覺得我們不合适。”
“哪裡不合适,你總要告訴我吧?”他被氣笑了,手中的玫瑰也垂向地面。他突然感覺到陌生,那個敏感卻堅韌,潑辣而善良的女孩,現在像一座無法靠近的冰山。
“哪裡都不合适。你根本不懂我。”
“我們在一起了八百九十天,相伴了将近三年。我對你,比對自己都熟悉,現在你告訴我,我不懂你?”
“那我想要錢,你能給我麼?”她心驟然酸痛起來,那是在反複磨損之後,痛處在最心底緩慢滲透的疼痛。她早已不知排練了多少次,她恐懼着這句話,可依然義無反顧的說出來。看清自己的真面目,也能讓他早點放手吧?
“你不是用錢就能買來的,你是無價之寶。呂甯易。”他的眼睛像是孤獨的小狗,讓女孩不敢再看。低垂這頭,可話語仍然冰冷:“我們都不是小孩了,不要再說這種幼稚的話了。秦靖宇。”
他還想在說些什麼,可話語哽咽在喉嚨中,這個世界真是糟透了。他無名火起,再也沒有交流下去的興趣,把花憤恨的仍在地上。頭也不會的走掉了。
女孩眼中蓄着淚,待他逐漸走遠。超前走去,面對腳下的玫瑰花,仍不忍心踩下去,撿起來,拍掉花瓣的塵土,她又感受從無力中爆發的暈眩。
冷峻的冬日又席卷起狂風,吹動一隻孤傲的蝴蝶,緩緩飛向1274年。
……
“少爺,姜糖。”劉喬從路邊攤位上取下三串糖人,王樂迎着廟會嘈雜的人流,還在用鼻子嗅着什麼。這麼熱的天,約莫也隻有汗臭味。劉喬又把一串抵到裴辛手中,看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用胳膊戳戳他的肩膀:“裴辛,還再想剛剛的事啊?”
“什麼事?”王樂也回過頭,用看不見的眼睛尋找着兩人。
“當然是柳姑娘的事。”
“對啊,你是怎麼認識柳姑娘的?”
他能告訴他倆,他并不認識這個世界的柳思潔,是自己頂替身份的那個人認識麼?隻得一味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