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濟棚
說是棚,确實一條很偏僻的街道,兩邊支起個遮陰的棚,地上鋪滿幹燥的草垛,流離失所的人們聚集于此,人擠着人,眼卻是亮的,裡面充滿了希望。他們積極配合官府的行動,還會在力所能及時,幫忙。
而在這條街的後半段,被用石頭堆隔開,側邊有個小小的木闆,可以通過,卻很小很小,兩側都燒着火,作防疫病擴散之用。
鐘曜和縣丞面上戴着兩層的厚帕子,打開木闆,彎腰往裡面去。
後街就不如前街充滿活力了,人們躺在草垛上,精神萎靡,咳嗽聲此起彼伏,天上是久違的太陽,卻溫暖不了這兒人的身體和心。
縣丞在這群人裡尋找,卻沒有找到。縣丞逐漸慌亂,兩人的點點滴滴,在腦海中滑過,那時候,他們兩人意氣風發。自己想在此處做出一番事業,卻不得縣令重用。郁郁寡歡好些時日,是柳犀風在自己身旁開導自己,陪自己遊山玩水,還搜羅好些珍貴的花草和字畫給自己玩,哄自己開心。
眼睛被霧氣覆蓋,淚水在眼中打轉,卻不能落下來。
“大人,你們怎麼來了?”柳犀風端着湯藥,站定在二人面前。
這後街,不僅有病人,還有醫師。柳犀風已經近距離接觸過病人,為了保險,還是留在這,和醫師一起熬藥。
縣丞看着眼前精神的柳犀風腦中一片空白,脫口而出“柳犀風!”,就想擁抱上去,像以前一樣。
柳犀風立馬退後幾步,慌忙出聲“你别上來,小心染上了。”
鐘曜看着叙舊的兩人,半點也插不上話,就去醫師的藥棚裡,了解病情了。
縣丞見鐘曜離開,在眼眶打轉的淚水一滴一滴,順着臉頰流了下來,消失在厚厚的帕子裡。
柳犀風擡起手想給他擦幹臉上的淚,卻又顧及些什麼,手在空中一滞,還是放了下來,背在身後。
“莫哭莫哭,我不是沒事嗎。你看看,我身體好着呢,隻是要隔離罷了,過幾天,沒問題,我就可以走了。”
“你和我回去,在家隔離,這裡也不安全。”縣丞說罷,抽出懷裡多準備的帕子,想給柳犀風戴上。
“李闫,莫要任性!”柳犀風沉下臉,“你忘了嗎,你以前的抱負,不要為了這些私情,而做出錯誤的判斷。”
“我很清楚!”李闫堅定道,“現在街上沒有人人。你不能去前街,我們就從牆上翻出去,牆邊有馬車,我們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柳犀風看着眼前,沐浴在晨光裡的人,心中一片柔軟。
“不行,我不能冒這險”柳犀風背過身,不再看這樣赤忱熱烈的李闫。
“你……”李闫話還沒說完,就見鐘曜出了藥棚,急忙去問。
柳犀風半天沒聽到身後人的話,心裡忐忑,轉身準備認錯,就見身後那還有什麼人,早就跑了。
看着與鐘曜商量事情的李闫,柳犀風覺得很好。
為官者,應顧及大局,不為一人折腰。
藥棚旁,李闫皺眉,不安的問道“真的是疫病?”
“九成是。”鐘曜眉眼間都是郁色。
“可能研究出治療方法?”
“還在嘗試,發現得早,現在還是初期,比較好控制。”
“那……可以把柳犀風帶回家治嗎?”李闫問道,語氣裡都是懇求。
“他還沒有顯病,你帶回去隔開吧。”鐘曜在棚裡已經了解到了柳犀風的事。
柳犀風在外面被一個人撞到了,那個人就暈了過去,柳犀風被吓了一跳,探了探那人,渾身滾燙,猜測有可能是疫病,馬上就組織隔離了。柳犀風也沒有過多與病人接觸,加之身強體壯的,染病幾率很小,帶回去也無事。
“好!”李闫的眉頭舒展開了,眼睛彎彎的,是一抹笑。
“嗯,你回去,多撥些錢來這裡,讓大家心安些。”鐘曜看着這裡,心鐘不忍。
“是!”李闫應聲。轉念一想,建議道“但,我們可以提供些崗位給他們,不讓他們不勞而獲。”
鐘曜思考片刻,點頭道“确實。城外城外的人手也不夠,就找身世清白的安排過去,給工錢。”
“是!我現在就去辦。”李闫道。
“去吧,我再去城外看看。”鐘曜言畢,就往前街去了,過石頭門的時候,用艾草和酒熏一熏,去去裡面的病氣。
“是。”李闫道。
“圍上,跟我走了。”李闫将帕子扔到柳犀風的懷裡,語氣很差。
“我不能走。”柳犀風鄭重拒絕道。
“别逼我動手,快點,到那邊去。”李闫眼神示意,讓去被棚擋住的那個角落。
在這後街,同病之人出去,還是不要被人發現的好。
“我不出去。”柳犀風嘴上說着,腿倒是不聽使喚,跟着往角落去。
“蹲下。”李闫命令道。
柳犀風蹲下身,李闫就踩上交疊的手臂,柳犀風使力,将李闫送上牆頭。
“上來。”牆上的李闫坐好,向柳犀風伸出手。
兩隻手交疊在一起,如同年少時逃課一般。
兩人一前一後落地。
馬車就在這個牆角位置,看來李闫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完全的準備。
馬車搖搖晃晃将二人帶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