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芬和吳小盈就仿佛這個家的食客。

他忙活半天做出來的菜，她們一句誇獎的話也不說，吃完一抹嘴就回屋裡歇着了。

葉明卻還得收拾碗筷、擦鍋掃地。

等收拾完了，李芬還會再檢查一遍。

葉明躺在床上，聽着廚房裡的動靜，心裡一清二楚。

每晚都借着上廁所的理由來看一次，真當他不知道呢。

李芬也是個較真的。

她看了會兒，又窸窸窣窣的不知搗鼓了什麼，便來敲他們屋的門。

吳小盈：“媽，找我什麼事？快進來。”

她笑盈盈地開門。

騙子。葉明心想。

小盈明明也和他一樣聽到了廚房的聲音，此時卻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好在李芬沒有像葉明想象的那樣粗俗。

她溫溫柔柔地倚在門口，端了一盤切好的蜜瓜。

“明子這些天辛苦了，家裡裡裡外外都靠你這個男人，我和小盈這日子過得比以前舒心多了。來，吃塊瓜。”

這話說得情真意切，句句真心。

葉明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誤會嶽母了，“謝謝媽，都是我該做的，你和小盈上班忙，這些就交給我，保管你們吃得高興。”

李芬笑笑，“好，媽就知道你是個貼心的。你放心，工作已經有點眉目了，你先在家幫忙做做飯，我和小盈也輕松點。”

葉明：“我知道媽為我着想，我都聽媽的。”

“知道就好，爸媽做這些不都是為了你們小兩口嗎？小盈你以後下班回來也搭把手掃掃地，别讓明子太累了。”

吳小盈撇撇嘴，顯然不太高興。

葉明立即承認錯誤，“媽，小盈上班累，以後掃地、買菜的活我都包了，反正我每天在家也沒事。”

李芬：“還是女婿好，多貼心啊。小盈，以後多跟着明子學學，聽到了沒有？”

葉明很聰明，他很明白嶽母這一出是在敲打他地掃得不幹淨。

奇異的是，他心裡并沒有任何不快。

對他來說，鄉下人有什麼說什麼的粗俗和直白是他不能忍受的。

嶽母說話帶刺，言行舉止都帶着一股冷漠和疏離。

是體面人獨有的排擠方式，也恰恰是他喜歡的。

他喜歡别人這麼和他說話，這讓他感覺自己也是個城裡人，是個文化人。

或許葉明真遺傳到許多聰明。他以前在家從沒做過飯，但不過兩個月，他現在做飯的水平已經不錯了。

還知道要去哪裡買菜，哪裡的菜便宜又好。

葉二叔總是秉持大男子主義，覺得買菜是女人的事。

但葉明不這麼想，他更圓滑、也更能擺得清自己的位置。

他知道自己現在沒有工作，就沒有拒絕的資格。

他不會在沒有籌碼時，就暴露真正的自己。

這天葉明去副食品商店買菜時，聽到了一個讓他震驚的消息。

“吳家真找了個上門女婿？老吳被判了多少年啊。”

“十來年吧。我看老吳家也是急了。他們家住倒座，總得有個男人撐場子。”

“别說，老李找的這個鄉下女婿還挺劃算，家裡的家務活都包了，以後有了孩子也能照顧孩子。”

“吳家這上門女婿做飯還挺香，上回我聞見他們家那飯香了，手藝不錯。”

“用得着你說？人就是奔着這個要求找的。”

葉明悄悄聽着，腦袋嗡了一聲。

他一下子聽到了許多東西，又仿佛什麼都沒有理解，隻是本能的将這些都給記了下來。

他回到家坐在竈台前，恍惚的想着，若是他們嘴裡的那個葉明是自己。

那他的嶽父豈不是真的蹲監獄去了？

說起來葉明也曾經奇怪，他嶽父怎麼不在？

嶽母給出的說法是，嶽父為這小兩口結婚的事兒跑去臨縣幫忙置辦東西了。

結果不小心傷了腿，不好移動就隻能在那邊住幾個月。

葉明當時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想太多。

如果這些人說得是真的，那嶽母豈不是一開始就沒想過要給自己找工作？

恐怕一開始在找他這個鄉下的男人，也是想要更好的拿捏吧？

故意提一個他們家做不到的要求，再順勢提出要他在城裡住。

用工作誘惑他當牛做馬……

葉明自嘲地笑笑，難怪吳曉盈對自己的态度自始至終都不熱切。

他以為自己拿住了她，實際卻是掉進人家母女倆挖的坑裡。

葉明幻視四周，恨恨地審視着這個狹小的廚房。

為了工作短暫地待在廚房，他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