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容應了一聲,丫鬟推門進來。
洗漱後,她換了身幹爽衣裳,問道,“祁姐姐他們昨天抓妖如何了?”
“小姐不必擔心,祁姑娘他們昨晚成功除妖,現在在客廳等您用早膳。”
餘容點頭,快步前往客廳。
大戶人家吃飯講究禮儀,飯前照例是一番客套寒暄。
餘容看着祁桐和慕遺風,還沉浸在方才的夢中,有些心不在焉。
筷子輕碰瓷器的清脆聲讓她回過神來,是祁桐給她夾了菜。
祁桐水潤的眸子看向虞甯,柔聲道,“虞公子放心,我會照顧好虞妹妹。明日我們出發去天瀾宗,今日你們好好告個别。”
虞甯有些不舍,“這麼快?多留幾天吧,你們來建州還沒好好遊玩,我帶你們逛逛。”
祁桐微微一笑,“不必了,我們手中有天瀾宗的東西,需盡快還回去。另外,天瀾宗即将舉行仙門交流大會,我想帶虞妹妹去見識見識。”
天瀾宗,餘容想起來,按照規劃來說,原書裡面也确實有這麼一個單元。
虞甯不好再多說,點點頭,看向悶頭吃飯的餘容,叮囑道,“容兒,出去後要聽祁姑娘和燕公子的話,别調皮搗蛋,别像在家一樣任性。”
餘容看了眼溫婉含笑的祁桐二人,朝虞甯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哥,放心吧,我都明白。能幫忙就幫忙,打不過就跑,絕對保證自己安全。”
“你啊,從小到大沒離開過哥哥身邊,哥真放不下你。”說着,虞甯這個大老爺們竟有些哽咽。
餘容也被他感染,心中一酸,但很快恢複嘻嘻哈哈的樣子,故作輕松,“哥,我又不是不回來了。你等着,等我修行有成回來,你肯定對我刮目相看!”
*
馬車哒哒作響,晃晃悠悠中就送到城門口。
高聳的城樓上,“建州”二字清晰可見。
城門口人來人往,有久别重逢的好友,有進京趕考的書生,有往來交易的商人,馬車上一對恩愛非常的小夫妻,正低聲說着什麼。
有離别的傷感,也有相聚的喜悅,正是人世間悲歡離合的常态。
餘容從馬車上跳下,眼底不見任何笑意的虞甯也跟着下來。
“哥,送到這兒就行了。”餘容從他手中接過兩袋包袱,朝他微微一笑。
其餘幾人識趣地站在一旁,默默等候,給兄妹倆留出單獨說話的空間。
車夫将馬車拉到一旁,給路過的行人讓路。
虞甯挪了兩步,指着馬車說,“這馬車你們帶走吧,反正家裡不缺。”
“哥,馬車太慢了,修行之人用不上。”餘容搖頭拒絕。
虞甯無奈一笑,“也是,聽說你們修行之人能穿雲踏霧,确實用不着。”
他拍了拍包袱,“這裡面有你愛吃的瑪瑙白玉糕、芙蓉翠玉豆糕,還有楓露茶茶葉……”
話未說完,餘容便不耐煩地打斷,“知道了知道了,哥,你快回去吧。”
她一邊催促,一邊做了個趕人的手勢。
虞甯一腳踏上馬車,卻又下來,昂頭示意:“你們先走,我再上車。”
餘容無奈,親昵地拉着祁桐的手,踏出城門。
她回過頭,朝虞甯揮手告别。
本來主角團都是修行之人,根本不需要馬車。
但虞甯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非要安排一輛豪華馬車送行,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來到建州北門。
幾人出了城門,自然不再耽擱。
燕辭歸從餘容手中接過兩個包袱,旋即踏上佩劍,準備禦劍飛行。
“喂,不是說好你帶着她嗎?”
慕遺風手中的包袱也被燕辭歸搶了過去,孤零零的餘容被丢在原地,意思再明顯不過。
燕辭歸溫和一笑,不動聲色地将燙手山芋丢出去,“桐兒前日被蜘蛛精傷了手,禦劍不方便。我拿着四個包袱也不方便,不如遺風你負責帶虞小姐吧。”
“你的儲物戒呢?”
“滿了。”燕辭歸老實回答。
在《長夜甯》的世界觀中,儲物戒雖存在,但并不多見,且容量有限,最多隻能裝下一個櫃子的東西,通常用來存放法器和行李。
餘容慢慢挪到慕遺風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慕公子。”
慕遺風怨怼地瞥了燕辭歸一眼,心裡已給他記了一筆。
但他出奇地沒有遷怒旁人,隻是一臉不耐地揮了揮手,“上來吧。”
餘容擡起腳,猶豫了一下,側頭問,“我站前面還是後面?”
“随便。”
慕遺風語氣冷淡,卻在她踏上飛劍後,将她拉到前面。
餘容還沒站穩,飛劍便“倏”地一下沖上高空。
她身體一晃,險些跌落,身後之人迅速拉住她的右臂,直到她穩住身形才松開。
腳下是萬丈高空,人如螞蟻般渺小。
盡管經曆過幻房的鍛煉,但普通人說不害怕是假的。
山間的風愈發猛烈,餘容身體微微搖晃,冷汗未褪,下意識抓住慕遺風的衣擺。
“可以嗎?我抓一下,有點怕。”她小聲問。
慕遺風沒說話,餘容隻當他默認,漸漸放松下來。
誰知下一秒,手臂傳來一陣劇痛,她的身體如斷線風筝般下墜——竟是慕遺風故意打掉她的手。
餘容心裡暗罵一聲“草”。
來不及驚呼,那人又一把将她接住。
“哈哈哈。”慕遺風的笑聲清越動聽,此刻卻顯得刺耳。
餘容氣得咬牙,卻無可奈何,隻能在心裡畫圈圈詛咒他。
捉弄過後,慕遺風倒是安分了許多,禦劍飛行平穩。
餘容不屑于再抓他的衣擺,隻是感覺臉上有些癢,用手背一擦,竟是止不住的淚。
很顯然,這并非她的情緒,而是虞容身體的本能反應,這讓她有些懵。
“你哭了?”慕遺風語氣是明顯的調侃和不屑。
餘容懶得理他這種沒有風度的人。
他卻來了興緻,驟然湊近一些,溫熱的氣息帶着蠱惑的聲調在頭頂響起,“你在害怕?怕死嗎?”
“不然呢?誰不怕。”餘容硬邦邦地回怼。
“為什麼?”他的語調竟有些無辜。
在他看來,弱肉強食是世界的法則,成為别人口中的食物被殺死或者去殺死别人不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一種宿命罷了。
再說,他貌似在哪裡聽過讓他去死的話。
或許,死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能讓自己輕松也能讓别人輕松,也不是一種壞的結果。
“人們怕死,不僅因為痛苦,更因為那是未知的領域。死了,什麼都沒了,再也見不到親朋好友,也看不到這豐富多彩的世界。”
“未知未必不好,親朋好友、豐富多彩的世界……也沒什麼大不了。”
“……”
餘容懶得争辯,隻在心裡腹诽:你想死别帶上我。
但她不能這麼說,顯得太過功利。
于是想了想,補充道,“反正我在的時候,你不能死。”
她的目光落在前方的祁桐身上,又輕聲說,“我相信,這世上會有一個人,讓你願意為她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