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的天似乎總是陰黑的。如果光線透過了那蒼黑的天色,向遠處眺望,或許看得到些許的流光閃爍。是銀河透鏡。
暮夜時分,喬爾塔打了個噴嚏。他将眼睛從離子電視上轉開。電視台播報,今天是月換琴學院舉行新生試煉的日子。在距離他們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們所負責的這處端口建成沒多久,自基地建成以來,此處僅發現過幾塊小規模的宇宙垃圾。有時候喬爾塔甚至會胡思亂想,覺得這處端口就是為他們而造的。為他,一個剛入軍區的新兵蛋子;為雷雷,一個有着灰白胡子的有經驗的退役兵。
他熱愛這份工作。不用跟人打交道,每日隻需做好監測,時刻監督着是否有不速之客闖進泗淮星的門戶。比起他的同事們,他覺得他們的工作很輕松。
今天,一如既往,喬爾塔整理好身上的制服,以一種肅穆的心情檢索了全局的數據。如果沒有異物入侵,那麼監測圖會呈現一片灰藍。
灰藍,灰,藍。
看來今天也是無事的一天。
他将目光移開。但就在同一時刻,檢測儀忽然“嗒”的響了一聲,在小灰原基地的右下方,出現了一個刺目的紅點。
喬爾塔心髒怦怦跳起來。他立刻扯開喉嚨,呼叫退役兵。
“老師,老師!有情況!”
雷雷從門口探頭,“尺寸多大?”
他迅速查詢具體數據,這一變故讓他既恐懼又興奮——他終于可以見識到他們真正的工作了。“直徑兩英尺的不規則球狀。”
退役兵哼哼了兩聲,“一塊垃圾。走吧小子。”
小灰原基地是一處沒有混亂、存在感很弱的端口。但即使隻是一塊老師瞧不上眼的垃圾,喬爾塔也覺得很興奮。
他們來到了星窗。機械臂已經将宇宙垃圾捕獲。喬爾塔盯着銀白壁壘,想象着自己見到的宇宙垃圾會是什麼樣。雷雷指揮智能體開啟屏蔽場,對宇宙垃圾進行無害化處理。
這位不速之客會來自哪一個星系?
他聽到機械臂的轟鳴音。
裡面會不會還有活着的生命體?
他看到老退役兵粗壯的指節在操作儀器。
“好了。”
雷雷終于說了這麼一句話。喬爾塔緊張地推了推自己的面罩。
星窗大開。捕獲的宇宙垃圾通過運輸臂傳送進來。
“诶?”喬爾塔睜大了眼睛。眼前的“垃圾”形狀如此的光滑流暢,像精細打磨過的石頭。“我記得報告上是說……”報告上顯示的是“不規則球體”。
雷雷的眉毛擰起來。
喬爾塔似乎看入迷了,開始向那流暢球體靠近。
“别動!”
雷雷一聲暴喝,将喬爾塔吓在了原地。
“不對勁,我們先離開這裡,将情況上報給區處。”
喬爾塔依舊沒有動彈。雷雷焦躁不已,新人要學的還是太多。
他轉身想按下銷毀按鈕。
手卻始終沒有落下。喬爾塔攔住了他。他看見喬爾塔的眼睛鮮紅如血,越來越多的血還在從他的鼻子、耳朵往外冒。
喬爾塔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
從喬爾塔的背後,圓石開始扭曲熔化,灼熱燙傷了運輸帶。雷雷看到一隻鮮紅的骨翅,從熔化的地方緩緩伸展開來。
喬爾塔的聲音像失去了信号的電流,滋滋的,斷斷續續。
“老……師……我的手……不聽使喚……”
鮮血不斷流淌。
血紅骨刺生長。
……
監視屏花白一片。繁熙幾乎沒有看清湖底之物的原貌,所有的信号都在同一時間崩潰。在片刻前還平穩下降的數據濃度,正在緩緩地沖上峰值。而後再度沖刺。
直到終于停止。
在場的兩人在同一時刻意識到當下的情況有多瘋狂。
繁熙搶身站起,沖向一側的光道。身為主考官,他們有權限在緊急時刻直達試煉現場。
顧湖青神情依舊沉靜,但臉色難看。他試着聯系場内的巡視員,卻隻有滋滋的電流聲從終端裡傳來。比預想的更糟。場内隻有4名A級巡視員,S級與A級的差距遠比C到A大得多,哪怕這四人聯手也未必能擊殺一頭S級。更别提是分散的四人、兩隻情況不明的S級突變種。
泗淮星的信号全球統一,協調得像一個鮮活的生命體。怎麼可能僅僅在月換琴學院内出現故障?
好在他們還有考官通道……
于是下一刻他聽見了繁熙的罵聲。她還待在原地。
通道失效了。再次破天荒地出現了故障。
現在試煉場内隻有一年級的新生、巡檢員,和根本不知道怎麼會出現在場地裡的兩隻S級。
場外的部署救不了場内的人。
他們現在,居然隻能将希望寄托在新生裡的幾個S級身上?
……
頌白時不由輕歎了一聲。在他布下防護罩的同時,一股紊亂的磁暴也席卷了他所在的區域。精神纖維搖搖欲墜,雖還保持着堅韌,可他不能确定自己有沒有将信息傳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