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忽然間，手下傳來了尖銳的疼痛，那瞬間她的身體趔趄了一下。這痛苦幾乎貫穿了她的靈魂。又是一次。

她想，自己可能快要無法承受了。

好在疼痛散去。她聽到的是應酌的聲音。

“測試完成了。你剛剛有什麼感覺？”

不同人在測量能力時需要的時長不同，感受也不同。但日月落的反應似乎尤其大，應酌眼看着她的嘴唇慢慢失卻血色。他一度以為她會暈厥過去。

日月落收回手，手指合攏，她以為會摸到濕潤的血迹，又或者是傷口，但她發現自己的手完好無損。并且，她剛才感受到的痛苦變得如此的遙遠，她幾乎無法回憶起那強烈的痛楚了。

“剛開始很冷，後來變得很熱，然後，非常疼。”

……一般說來，能力越平庸的人，在測試時所感受到的不适感就越強烈。但很少有人會有日月落所描述的如此多的不适體驗。

而且，這與她在試煉場内所表現出的實力完全不一緻。

應酌語氣依舊溫和，“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他需要對日月落的數據做更加精細的處理，排除所有可能的幹擾因素。

然而等到最終結果呈現在眼前時，他卻再次陷入了沉思。一如他在安撫日月落的心靈後，發現在那沉沉黑色裡，有一股狂烈的力量在橫沖直撞，卻又被死死禁锢在她心靈的深處。它的危險程度讓他卻步。

于是在她蘇醒之後，她臉上多出了血紅印記。

那麼此時的這份結果，又說明了什麼呢。一個人的身體，到底是在什麼樣的情況裡，才可能在短短幾天裡又出現翻天覆地的變化？

……

應酌将日月落的身體報告同步給了繁熙和顧湖青。繁熙看過之後，臉上的神情沒有什麼變化。

早在訓練室内，她就察覺到了這個女孩有多麼的羸弱。不是指她的身體，而是她的使禦狀态。她在對方的身上幾乎感受不到任何素的氣息。

如果日月落果真是個強者，那麼她對于試煉場上的變故便具有毋庸置疑的責任。但若她不是，那麼即使她仍然有嫌疑，卻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不論是泗淮星還是聯盟，都不會認可這樣的一個庸者是罪魁禍首，隻會覺得是月換琴學院推出的一個無關緊要的替死鬼。

她将終端拿開，黑色的發辮被她順手捋向肩後。她看了看身邊的人，他電腦上一串又一串密密麻麻的數據正飛速滑過，快出了殘影。

“發現異常了嗎？”

“嘶，難說啊，要知道光呐隻是個死闆的監視器，你讓一個機器去判斷什麼是異常，那也太難為它了。”

他用手使勁揉了揉臉，一臉的生無可戀，“我好好的假期，假期，你懂嗎繁熙，假期！”

“好好好，”繁熙安撫，“你要的雪獸爪我已經從倉庫取出來了，等你加完班就給你。”

命苦的技術外援眼睛噌一下亮了。

“真給？不騙我？你能直接從學院倉庫拿東西？不用等審批？”

“真給，哦，還有個報廢的機仆，梅洛絲的遺物，我還可以跟學院再争取一下……”

外援的手啪叽一下落在了鍵盤上，指尖飛快，屏幕上落滿了飛逝的白雨。

于是在試煉場内的所有錄像，考前的準備工作，新生的入場，以及，曾一度被認為損壞、在他的努力之下被找回的混亂時的錄像，它們的數據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電腦屏幕上繼續被一一篩查。

如若真有異常，那麼那小小的不和諧因素，一定能夠被發現。

……

并非所有人都具備使禦的能力。為了精準評判聯盟人的天賦水平，測量儀劃分為三類指标，靈、質、咒。

靈素代表精神力的強度，質素代表實戰者的天賦，咒素則代表一個人咒力發揮的實際效果。這三項分别對應着覺心系、賽格系和銘文系三類不同的發展路徑。而為了區分具體的天賦水平，共有C-，C，B，A，S五類評級。其中C-與S的範圍最為暧昧，所有不具備可行的使禦能力的人一律被劃為C-，而S級的則無一不是各領域的天才人物，或許具體劃分來，還能劃分為2S、3S甚至3S+，隻是這樣精細的劃分已經沒有必要了。凡是S級，必為強者。

使禦能力是先天的，不會因為後天的學習而得到成長。但這并非意味着C級就被永遠打上了“庸者”的标簽。熟能成巧對于使禦者來說同樣适用，足夠高的熟練度，豐富的經驗，可以讓C級使禦具有媲美B級的能力。

而且一般來說，測量儀隻會給出測量者的一項指标。呈現的評級越多，并非是好處。

覺心、賽格、銘文，想要駕馭素并非易事，能夠臻于至境的在曆史上也不過寥寥可數。如果有人想要多項全能，很可能隻會導緻肉身的提前崩潰。不同素息在體内遊走，假如操作者自身的能力不足，甚至很難引導素自然地流動，在客觀上反而使自己淪為了C-。

在聯盟的昨日，今日，甚至明日，恐怕有且僅有十執事的那一人是真正的“3S”了。三項全能，三項皆為S級。神一般的人物。

可惜他行蹤不定，是死是活也成未知。如今的十執事決策團，實際上隻有九人。

但這畢竟是少數到可以稱作奇迹的存在。對于其他人，假如測量儀也給出了三項評級，那可以說已經對這人的使禦生涯宣判了死刑。

更别提還是3個C。

顧湖青看着應酌傳來的這一份報告，臉上實實在在地出現了一絲詫異，而後，他情緒複雜地歎了一口氣，眸光遺憾。

身在軍區，他比誰都渴望人才。當時，他從突變種滿地的碎片裡清晰地感受到了強者的氣息。隻有現場的頌白時和他才切切實實地明白，她曾經到底有多強。

盡管具體原因不明，但現在，對着這份報告，每個人卻隻會給出同一個評價：

絕對的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