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隻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動作卻很輕柔。
“為什麼不說話?”
陌者顯影,陌者顯影,陌者顯影。她在心裡不停默念着古老的語句,卻等不到奇迹發生。
“真是的……你不是要閉着眼睛嗎,怎麼見到我來了就想睜眼,就這麼想看到我的樣子?”
他故意逗她說話,還輕輕扯了一下她的手。日月落的身體倒向他,但她用另一隻手穩住了身子,再次坐穩。她像被對方戲耍的一隻掉進陷阱的獵物。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憤怒,卻無能為力。
“哎呦,幹什麼嘛,我又不是壞人,我也沒傷害她,你這麼排斥我幹什麼?我就是好奇而已……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卻不說明原因,應酌和那個……S級的心靈學者是吧?還經常往醫務大樓跑,任誰都會好奇好不好?我在這裡砸幾天窗戶了,好容易才發現你的位置……”
他輕輕摸了摸她的右臉,日月落别過臉,卻忽然發現自己能看到了。
握着她的手的人甚至還貼心地引出了一燭小小的螢光。螢光的顔色像陽光最強烈時的海水。海水清晰地映照着他的臉。
他放開了她的手,雙手托着臉,湊到她的臉前。
日月落看向塞倫的方向,發現對方的胸脯微微起伏着,從呼吸聲聽來,的确是睡着了。除此之外,室内的其他地方也好好的,沒有被破壞的痕迹。
“我說真的,我什麼壞事也沒有幹。”
說話的人語氣不滿,卻仍然帶着笑意看向她。他有一張十分漂亮的臉,眼睛像美麗的湖泊,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你好奇了,也見到你好奇的東西了,之後呢?”
她平靜地開了口。
對方皺了皺鼻子,“你真冷漠。”
他把手又伸過來,日月落躲開了,于是他直起身子,帶着孩子氣的神情又靠過來,似乎非要捏她的臉。
日月落覺得眼下的情景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荒唐。他最終還是摸到了她的臉,但他沒有再放開,他用手指輕輕摩挲她右頰的血色玫瑰。
玫瑰從脖頸生長至耳側,生長在血與骨裡。他的指尖輕輕勾勒着她臉上玫瑰的形狀。
日月落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眼前的人并沒有對她表現出明顯的惡意,但她就是覺得如同被毒蛇環伺。
“呀,很冷嗎?看來該告别了。”
他放開了她。日月落擡頭看着他,他卻隻是瞅着她笑。
然後他再次湊近,湊得很近很近,“走之前,要親我一下嗎?”
“你在說什麼鬼話。”
對方笑了起來,“那就等下次好了。”他伸出手指豎在唇前,語氣輕柔,“可以請你閉上眼睛嗎?幽會的尾聲總是令人傷感,我不想讓你看着我離開。”
他在笑,她卻聽出了幾分冷意。
于是她隻能閉上眼睛。她沒有看到他是怎麼來的,顯然對方也不想讓她看到他是如何離去的。
等了很久,等到房間裡再也聽不到任何别的動靜,隻能聽到塞倫的呼吸聲。
于是她從康複艙上爬下來,走到塞倫床邊,确認她的确無事。但塞倫卻在這時忽然睜開了眼,攥緊了她的手腕。
她的手勁很大,日月落忍着疼痛。塞倫的眼睛又眨了幾下,認出是她,松了手。
“你怎麼不睡覺?”
“我……我睡不着。”
“你休息不好又怎麼好起來?現在,去睡覺。”
“嗯,好的。”
日月落對她笑了笑,重新朝康複艙走去。她聽到了塞倫遲疑的聲音。
“你……不閉着眼睛了?”
“嗯,我想他們應該已經接收到我的思念啦。”
這是她蘇醒的第四天,卻也是她流落到泗淮星的第七天。或許已經七天了吧。他們早已經收到了她的思念,她的眼淚,他們說,日月落,你不應再在黑暗裡走路了。
【孩子,閉上眼睛。他們傷害不了你。】
可她現在來到了陌生的世界,甜朵朵、笨帽子,大巫師,還有黑寶石、白毛貓,還有她熟悉的樹屋,她熟悉的栖鴉谷,全都不見了。
如果她還閉着眼睛,還有人會再來保護她呢?
她是栖鴉谷最年輕的祭司,她是巫師史上最有天賦的女巫。即使她現在無法再使用咒語了,她卻依然是栖鴉谷活下來的最後一個人。
她會背負着故鄉,背負着那些死去的靈魂,在新的世界裡活下去。
她輕輕撫上自己的右臉,那裡生長着一朵血色的玫瑰。她可以從中感受到故鄉的氣息。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要找到,栖鴉谷末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