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遊的身形高大,盡管隔着寬松的學生制服,依然能夠看得到他手臂上的緊實弧度。他足足比其他學生高出了一個頭,脖頸修長,肩膀并不算寬,卻有一種勻稱之美。勻稱又有力量。
他胸前的标志是一朵獵獵的龍舌蘭,綠色的火焰。
有人看了看他,并沒有出聲反駁,不管是出于畏懼還是别的什麼。他說的有道理。顧湖青冒着風險告訴大家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僅僅隻是為了讓他們洩憤,也不會隻是為了給他們灌雞湯。
最開始出聲咒罵的學生也慢慢閉了嘴。
顧湖青這才再次開口。
“……我們緻以遲到的歉意。但恐怕現在并非追責之時,我們需要大家——尤其是覺心系各位朋友的幫助。”
為什麼偏偏提到覺心系?他們也想幫忙。
他嘴角輕輕抿起柔軟的弧度,那神情似乎很像是在對他軍隊裡的士兵,對于剛入伍的新人講話之時。嚴厲又期許。
“我們希望以心靈學者為主導,以探測器為輔助,組成一支龐大的搜查隊伍,搜查學院内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天上,地下,水中。”
“嘶……”貫衆撓撓頭,“怪不得要覺心系。我能跟怪物打架,但我不能上天啊。”
李從容從一開始就目不轉睛地望着顧湖青的臉。他是非常非常厲害的戰士,李從容想。他好希望能夠成為他那樣厲害的人。
假如辛水綠也在的話,他一定會非常高興自己能幫上忙吧……
“我們也希望其他有時間的學生可以加入到搜查工作中來。我們必須承認,我們甚至不确定此次工作是否有其他風險……越多人加入,安全性就越有保障。”
屏幕裡的顧湖青似乎歎了一口氣。好像有人在叫他,他最後擡頭隔着虛空看了學生們一眼,離開了畫面。但屏幕并沒有消失。
黑發長辮的繁熙出現在畫面裡。她的長相偏于柔美,喜穿紅色,一襲紅裙在身,明豔得像枝頭初綻的花朵。似乎由于疏于打理,有幾绺卷發披落在兩頰,頗顯慵懶。
但認得她的人,尤其是二三年級的學生,都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往日被繁熙支配的陰影再次襲上心頭。如果有誰以為她是溫柔型的,那就錯了,大錯就錯!她對學生處罰起來那可是毫不手軟,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是受刑的戰俘……顯然他們完全不清楚繁熙在退役前是如何對待戰場上的敵人的。
李從容屬于少數認為她是溫柔教授的錯覺派之一。她輕輕拍着他的腦袋,笑容溫和而哀傷,她說他無罪。
繁熙開口了。
“在行動開始前,每一個想要加入的學生都要明确一點——你們自身的安全很有可能無法得到保障。”
她的神情從容,也并未像顧湖青那樣和他們有什麼眼神交流。
“我們的聯盟,我們的學院,需要的永遠是不顧生死的勇士。”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才軟了聲線,“但每個人卻也要知道,你們的生命永遠被珍愛着。此時你們才是真正的主力軍。”
繁熙對着畫面微笑了一下。
“加油吧,學院的未來。隻要有決心,人人都可以是銀影騎士。”
她似乎沖某個方向眨了眨眼,而後全息屏幕徹底斷掉了。校方人員已經在場地上聚齊,很顯然繁熙跟他們提前交代過了,他們指引着學生按照十人一組的方式分組,劃片搜查。每隊以覺心系學生為核心。
達希爾正要去報名,看到旁邊那個男生将手指放進嘴裡,一副戲劇化的焦灼不安模樣。他用拳頭碰了碰對方的肩膀,“嘿哥們,害怕?”
顧湖青的狂熱粉看起來快要哭出來了。
“繁熙教授最後是不是看我了啊?不是,這全息屏幕的收音不會是雙向的吧?”
那他那一副癫狂相不是全給顧湖青看完了!他還喊那麼大聲!全場人的聲音加起來都沒他大!
“啊?”達希爾挑挑眉,似乎有些驚訝,“你怎麼會這麼想?新生吧?”
“對啊對啊我是一年級的,啊,那你的意思是我多想了是吧。我就說,怎麼可能是雙向……”
“你很敏銳啊朋友這當然是雙向的了哈哈哈為了保持全息屏幕的交流感和及時收集學生的反饋這還是我們學院特有的傳統呢你真的很聰明居然一下就猜到了。”
達希爾肯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肯定地走開了。
目睹了一切的貫衆嘶了一聲,“他都快碎了,你能不能做個人啊?”
……
在混沌的灰色空間裡,頌白時靜靜地坐在地上,臉色有些白,唇色卻還算得上正常。他閉着眼睛,神情從容,蝴蝶停在他的睫羽上想必都不會被驚走。
瑟爾夏無計可施,隻能一遍遍試着敲擊一側的磨砂牆壁,卻隻能聽得到沉悶的回音。聽起來他們是被困在狹長的空中走廊中,隻突兀地将他們困在這窄柞的封閉空間裡。又或者,這裡就是一個又一個混沌的隔間?他們在一個巨大的灰色蜂窩裡?
她回頭看看頌白時,不敢打擾他。也不知道他的進度到哪了。
好吵啊好吵啊好吵啊。
有什麼在她的意識領域内騷動,很多很多,很多亂糟糟的聲音。
好吵啊。誰在學院裡發出這麼大的動靜啊。
她苦悶地敲着混沌,胡思亂想。
是誰這麼吵啊,吵成這樣,不會是所有的覺心系都出動了吧?他們是在用精神力大合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