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落立刻擡眸看向他,深紫色的眼眸中也起了一絲漣漪。然而她看到頌白時似乎帶着苦笑的神色,他看着她,他們之間卻像隔了一層霧氣,明明就在眼前,卻又被作弄了距離感。
“我将我發現的事情告訴了風教授。但這件事情,我卻隻會告訴你。”他揚起嘴角,神情恰似是邀她春遊般,仿佛是想用玩笑來消解他接下來要說的事實。
“我會好好聽着的。”
日月落也對他笑。他們像處在風暴欲起的海洋之中,出奇的甯靜。
“當我和瑟爾夏從那不和諧中離開之時,我便從周圍的喧嚣裡聽到了繁熙教授對你的诘問,”他輕輕地說着,“日月落……我沒辦法拆解那混沌,它太古老也太詭異了,我能從中看到幢幢鬼影,我卻看不到它的本質。所以為了解脫,我隻能從内裡引爆它,使得它消散,并為我們開辟出逃生的通道。
“而當我們離開那裡,來到地面上之後,我聽到繁熙教授在诘問你。”
他沉默不語,而她則徹底僵在了那裡。她感到心髒的瘋狂跳動,如此劇烈,如此張皇,那瞬間,她以往所受的惡語和質疑也一同湧來……淹沒了她。
【日月同時陷落……不詳的征兆。】
【詛咒之音,詛咒之音。她一定會害死我們的。】
【巫師之手,你甯願為了這個來曆不明的女嬰而葬送我們所有人的性命嗎?】
“我……是我嗎?又是我?”
她踉跄了幾步,困惑地發現頌白時的臉看不清了。他似乎皺眉,他似乎在說什麼,但她什麼也聽不清看不清了。詛咒之音。黑色的命運。她是和那充滿惡意的不和諧一起來的。
有一隻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力氣不夠大,卻足以拉着她,好不讓她在恍惚裡摔倒。她很難受,這痛苦像在她身上跳躍似的,抓也抓不住。為什麼忽然間這麼痛呢。
“不是你。日月落,不是你。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終于聽到了頌白時的話。但眩暈一陣陣襲來,她下意識地靠近那說話的人,将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動作似乎有一瞬的僵硬,但他并沒有推開壓在他肩上的重量。相反,他放在她手臂上的手也輕輕收緊,他用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混合着淩冽花香的氣息從他的發間、臉側、身上傳來。日月落靜靜靠着他,氣若遊絲,“對不起。我實在撐不住了。”
或許頌白時可以屏蔽他們間的話語,可以降低他們在路人中的存在感,但他畢竟不能将兩人的形象也在他們眼裡抹去。他輕輕扶着日月落,拉着她到了一側,她蒼白的唇色慢慢複原,那險些讓她暈厥的痛苦也漸漸退散了。
她睜開了眼睛,眼前的景物也不再扭曲,而是安安分分地待在該有的位置。
【日月落,孩子,閉上眼睛。】
可她不能再閉着眼睛了。
日月落将腦袋擡起,頌白時身上的花香如此的清晰而缭繞,勾起她幾分淚意。但她卻微笑了起來。頌白時放下了手,她也退後,退到一個安全的社交距離。
頌白時的眼眸依舊淡淡的,他是心靈學者,心靈學者都有很強的情緒控制能力。但他剛才沒有推開她,這就說明他心裡并不排斥她。
所以,不是她。
盡管在詭異的氣息最濃郁之處,她憑空出現。盡管她那乍現的咒術,是由于那不和諧通道的存在。但她并不是詭異本身。連她那朵詭異的玫瑰,也是在她蘇醒後才生長出來的。
“謝謝你告訴我。現在我明白,你為什麼隻告訴我了。”
“是啊,畢竟這是你的事情。”他避重就輕,清淡地将她身上的古怪之處揭過,但他很快斂下了眼眸。頓了片刻,他再次看向她。
此時的日月落已經恢複了正常,依舊是帶着溫和的微笑,眼眸深紫而平靜,仿佛她并不在這裡,而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不知道我們還會不會有并肩戰鬥的一天。”
他說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但日月落立刻回答道,“會有的。我會,你也會。”
頌白時對她輕輕一笑。離開之前,日月落問他,“你是不是也會參加後天的比賽?”
他沒有停下腳步,卻微微點了點頭。
果然。頌白時看起來清雅矜貴,但他卻注定屬于戰場。尤其是在他洞悉了無法為其他人所知的秘密之後。
日月落并不是土生土長的聯盟人,但她卻也本能地意識到,聯盟似乎也将迎來自己的風雨。如果處理不好,也許會像一隻脆弱的小舟,也傾覆在這風雨之中。就像曾經的栖鴉谷。
然而無人識得栖鴉谷的未來。聯盟卻在危機之前就察覺了危機的影子。
而她現在,似乎也注定要踏上和頌白時相同的道路了。到戰場上。
身為月換琴學院的學生,這是她的選擇。身為聯盟的異鄉人,這是她不願再目睹毀滅的選擇。而作為她自己——
突變種的存在與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也有關系。
她必須變強。即使她現在受到重重掣肘。
日月落再次打開了終端地圖。她跟着導航去了圖書館。這次,她想看一看軍區饋贈給勝者的禮物究竟是什麼。
塞倫已經去了黑欄線。但當日月落問起她之時,她卻不願對黑欄線的敵人透露半分。她不知道那究竟是因為恐懼還是憎惡,才使得塞倫緘口不言。
圖書館從遠處看去像是連綿的雲朵。钛灰色的質感,規模很大。她通過館内地圖預約了個人的自習室。在十九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