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落果然回來得很晚。智感門禁響起時,沃爾芙絲正頭朝下倒挂在屋頂上,長長的灰色頭發遮蓋了她的臉,又被她撥到腦後。她依舊是穿着那身灰撲撲的蝙蝠裝,對着走進來的日月落張開雙臂。
“你回來得果然好晚喔。但我不是在等你,我隻是在休息。”
如果是往常,她做出什麼不合常理的動作時,日月落應該會笑起來,并且會走過來,用手撓她的腰窩。但今天的日月落卻隻是怔怔地看着她,腳步也停下了。她看着她,像是一個陌生人。
沃爾芙絲歪着腦袋看她。
“我吓到你了嗎?”
她揮了揮手,像劃水似的從空中蕩過來。頭頂處有一道黑色的光影閃動,不知是她從哪裡搞到的繩索。她借着繩索翻滾身子,向着日月落而來,在快要撞到她的時候卻穩穩地停了下來,然後抱緊她。她用一隻手輕輕拍日月落的腦袋。
“你看起來像找不到媽媽的小蝙蝠。”
于是她聽到日月落勉強地笑了一下。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就是我的蝙蝠媽媽了?”
日月落很輕地回抱了她一下,就從她懷裡掙脫了出來,“真想好好休息啊。”
沃爾芙絲看着她走過去。她看出來日月落很累,于是很體貼地走到門邊,關上了燈,也安靜地趴在了床鋪上,繼續縮成一團,像收攏翅膀的小蝙蝠。
但當她第二天睜開眼睛時,日月落卻又不見了。沃爾芙絲坐起來,揉揉眼睛,“她昨晚的神氣明明像是要睡一整天。”
這一天日月落回來得更晚,她甚至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周末早上,她卻聽見了日月落起床的動靜。她已經穿戴整齊了,注意到她的目光,對她笑了笑。
“早上好,你想去看比賽嗎?”
“比賽——”沃爾芙絲托腮想了想,眼皮打了會兒架,重新躺了回去,“好啊好啊。”
于是一分鐘後,又響起了她均勻的呼吸聲。日月落無奈地笑了笑。她後來聽說,自己并不是沃爾芙絲的第一個室友,但其他人卻紛紛以各種各樣的借口搬走了,有人覺得沃爾芙絲像墳墓裡遊蕩的幽魂,有人覺得沃爾芙絲的腦袋有問題,也有人覺得她如此嗜睡很反常,就像真正的吸血鬼似的。
“那你好好休息吧。等我回來再把細節告訴你。”
結果等她的手剛按上門把手,沃爾芙絲忽然又從床上跳了下來,像隻匆促的小鳥似地追上了她。
“我也要去,等等我。”
今天是十月十五日,一年級入校以來的第一場小隊競賽。學院内目前已經登記的隊伍有48支。這些隊伍是曆年的學生組建的,假如高年級的學生畢業,那麼新的學生加入後也依舊會沿用這些舊有的名稱,幾乎每支小隊的隊名都承載着很豐富的曆史記憶。但也并非每支隊伍都被繼承下來了,有些隊伍可能成績不佳,又沒有新人加入,那麼當最後一名畢業生離開月換琴之後,這支隊伍也被廢棄了,隊名也不再沿用。
就目前來看,在食堂内的電子屏幕上排名前幾的,也就是現在的學院内實力最強的幾支隊伍:持鏡者,遊戲愉快,血色龍焰,以及大魔法師。這四支隊伍算是常駐前五,從第五名開始,隊名就開始經常更疊,名次的變化也很大。
日月落和沃爾芙絲來到了全色場域外,沃爾芙絲靠在她肩膀上打瞌睡,日月落卻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全色場域變了。單單是從它現在的外形來看,她根本就辨認不出這裡是她曾來過的環形試煉場。
透明的階梯從高處蜿蜒而下,并且不是按照規規矩矩的方向,而是傾斜着列下。日月落擡頭,她甚至看不到最高的那層階梯。巨大的階梯式座位繞成了一個流暢的環形,一環扣一環,在圓環的中心是橫矗着的全息屏幕。
屏幕被分為兩大塊,分别對應着隊伍雙方。
盡管新生試煉上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本校的學生熱情依然不減。那些環形階梯上已經坐了不少的人,視野最好的高處甚至已經坐滿了。日月落有些無措,這麼長、這麼高又這麼遠的階梯,總不能是走上去的吧?
好在還是不斷有觀衆入場。日月落試圖看清他們的動作,但那些人将手指放在長長的螺旋扶手上,嘴裡說了句什麼,然後人就在原地消失了。
是的,就這麼消失了。下一刻,他們出現在了觀衆場内。但她當然是看不到他們到了觀衆席的哪個角落。
日月落已經看到三個人都是這麼消失的了。她一臉茫然。
“嗯?他們怎麼來這麼早!又是新的學年——但我還是搶不到第一排!”
帶着笑意的聲音不滿地咕哝着,又有幾個人從她們身後走了過來。日月落知道自己不能再傻乎乎地看着了,于是她立刻回身,想要攔住走過來的人,“你好,請問——”
她看到了少年火紅的頭發,對方看到她,挑了挑眉,恍然大悟似的,高興地喊了起來,“是你!銘文系!”
“嘶,你亂叫什麼……很丢人啊……”
另一個高個子男生也跟了上來,無奈地撓了撓頭,但他似乎不敢看日月落她們,看樣子是不善于跟女生打交道。他隻是用手肘重重地給了達希爾一下。
達希爾立刻回踩了他一腳,貫衆的眉毛又擰了起來,但達希爾已經吹着口哨蹦到了日月落面前。
“怎麼怎麼,你們選的座位是哪裡?隻要不是最下面就好,哎呦,我和貫衆選過,整場比賽都是别着脖子看的,那可是大半天的時間,我的脖子酸得能夠撂倒一隻大象了!”
達希爾喋喋不休,日月落為難地擡了一下手,他終于頓了頓,讓她找到了開口的機會。
“我們不知道怎麼……怎麼進去。”
日月落指了指扶手,又指了指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