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辦法，事已至此，我們都該感到羞愧。”

溫淮坐在白色真皮沙發内，斜倚着身體，單手托腮，注視着控制室内複雜精密的儀器，和巨大顯示屏。

神态懶洋洋，随意不拘。

“……”

正在操作室前忙碌的儀器轉過身，巴掌大的電子屏幕出現密密麻麻的省略号。

似乎是懶得理溫淮，它繼續忙碌。

溫淮無奈聳肩：“不過，說起來你的責任更大些，怪我平時太包容你……”

“你又在犯什麼病！”儀器猛地怼到她臉前，屏幕裡是憤怒的像素表情，“食物是你吃光的，能量是你消耗的，這是我的地盤，要找不回需要的能量，在咱倆都完蛋之前，我會讓你死成二維化！”

它啐了口電子唾沫：“0的，最煩裝逼的人！少再打擾我！”

情緒維系失敗，溫淮眨眨眼睛：“怎麼能怪我？講道理，我吃的時候你可沒說跟倉庫有關系，這麼多年倒是吱個聲啊小凹……”

【警告！警告！今日廢話含量超标！】

【超限即抹殺，請注意！】

溫淮一下子閉嘴。

可惡的沉默契約！

想到這屈辱的契約，她有滿肚子的苦水要倒。

溫淮出身古老的藍星，曾是名為實習頭疼的苦逼大學生，後來她的煩惱迎刃而解，因為整個世界都完蛋了哈哈。

一場極寒天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全球，烈陽高照的夏日氣溫驟降，冰雪傾倒，俨然末日降臨。

當時溫淮正因生活艱難而外出散心，就在本地郊區的山上，天災來臨時慌不擇路摔進山谷裡，擡頭看見一扇門，便拼命爬進去。

進了裡面她才發現，這是座有着銅牆鐵壁的地下倉庫，儲藏的物資極其豐富，應有盡有，一眼望不到倉庫盡頭。

她還以為這倉庫是什麼秘密軍事儲備倉呢，正要先坦白從寬，倉庫的管理者飄出來。

是個AI，用它自己的話說，是領先的未來進化者。

這位進化者還有個很萌的名字，叫小凹。

起初溫淮自由自在，AI小凹也很友好，她們其樂融融。

但不到一天的時間，小凹本性暴露，惡狠狠地告訴她，如果想繼續待在倉庫，就簽訂沉默契約。

這封契約會限制她每天說話的數量，超出就要受到懲罰，太恥辱了！溫淮堅決不簽，想着等風雪稍微停一停就走。

等來等去，沒等到雪停，開門看見遠處火山噴發，恐龍滿地亂跑。

小凹說，倉庫裡的時間流速和外界不同，那什麼極寒天災，估計是幾千年前的事情了。

眼看着岩漿流過來，溫淮果斷關門，簽訂沉默契約。

每天限制說話數量就算了，但這契約居然會在她不小心說多時，警告她廢話含量超标？

如果能找到工作，作為金融專業的她，未來成為商業大亨，每句話都要被人逐字解讀，哪能是廢話？簡直奇恥大辱！

溫淮忍了。

倉庫内沒有時間對照，她說不清待了多長時間，不久前，她新奇地發現自己的半邊身體呈半透明狀，就去問小凹她是不是要得道成仙了？

小凹待人冷漠，平常都不樂意搭理她，隻在倉庫的控制室裡搗鼓什麼數據，當看到她的樣子時，它尖叫着說食物是倉庫的能量來源，她吃光了食物，大家都要完蛋！

不是得道成仙，是要上西天。

溫淮徹底懵了，這種事情不應該早點說清楚嗎？早說她就出去找吃的了，哪像現在半透明。

雖然被沉默契約限制，但她仍然用眼神表達質疑和憤怒。

小凹冷漠地說：“在我搜索數據的時候，你收拾好東西，咱們得離開倉庫去收集生命能量。”

走之前，不忘在屏幕豎起像素中指。

溫淮憋屈地起身，撣了撣衣服，把最後的食物——一隻罐頭和三根火腿腸，放進小凹提供提供的儲物空間。

這是倉庫僅剩的食物來源，也是讓她存在的東西。

之後是她的衣服和些小物件，衣服是倉庫裡的，款式奇特，像古藍星時代一些奇幻遊戲裡巫師類型角色穿的，内搭花紋繁複的緊身上衣長褲，外套淺色長袍。

将東西都收拾妥當後，她百無聊賴擺弄着一隻六階魔方，每面都是雜亂的色塊，偶爾她會拿出來玩玩，隻不過自從幾年前打亂後她沒能再複原過。

溫淮實在是太無聊了，等了很久很久還沒聽到動靜，就要去找小凹，忽然地面劇烈顫動，她趔趄着差點摔倒，好在及時扶住牆。

擡頭看去，天花闆的燈不停閃爍，走廊處傳來幾聲特大爆炸聲，玻璃制品破碎的聲音格外響亮。

顫動持續大概十秒鐘才停止，溫淮站直身體，快步朝控制室走去，一路看見不少碎渣，連倉庫的牆體都震裂了。

“小凹，”她推開門，特意等待少頃，沒聽到契約提示，大約是過了零點，這才放心地問，“你撞人了？不對，時空隧道沒人，你撞鳥了？”

說話間，她發現控制室中央出現一隻銀白色的巨大球體，散發着令人眩暈的光芒。

“這是家長找來了，還是時空交警？”溫淮湊近了小凹。

“……”小凹的電子屏幕出現滿排的黑線，“你正經一點，我沒有撞任何人和鳥，這個東西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突然闖進來的，你小心些。”

溫淮不甚在意：“沒關系，是很柔和的生物，在說着什麼……”她緊盯着球體，“原來如此。”

小凹驚訝道：“你聽得懂，它說的什麼？”

溫淮摸摸它的電子頂：“它是漂泊在時間中的天使，實在看不慣小凹你欺男霸女的惡行，特來教訓教訓你，我會告訴它你是個好孩子……”

“胡說八道！”球體内忽然傳出粗犷的怒聲，“你們在搞什麼？不僅生命能量耗盡，連空間也在搖搖欲墜的邊緣，所有生靈都會死的！”

小凹的電子屏幕出現斜眼看的表情。

溫淮面不改色：“哦，原來是善意提醒的天使。”

“我不是天使，”球體再次說道，“是空間意志的化形，而空間，你可以理解為所有宇宙星系，以及之外廣闊的存在。”

溫淮：“這樣啊，是空間意志善意的提醒。”

“……這是警告！”

“我明白了，”溫淮單手揣兜向外走，另一隻手擡起揮了揮，“那麼再見，小凹我們出發吧。”

背影潇灑而飄然。

巨大球體沉默了會兒：“她明白什麼了？我話還沒說完呢。”

小凹無奈歎氣：“有關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請全部告訴我吧。”

待倉庫安穩着陸，溫淮來到緊閉的大門前，這次離開，未來很長時間都不會再回來。

其實，她曾經離開過幾次，過程曲折。

開門會看見什麼？

喪屍怪物？激光大炮？裸跑的巨人？

溫淮緊抿着嘴唇，小心翼翼壓下門把手，拉開條縫隙，眯着眼睛向外看。

土地呈灰白色，生長着暗紅色植物，形似荊棘；天空像被磨花的鏡子，看久了讓人頭暈目眩，沒有雲也沒有鳥類。

看起來很正常，沒有奇怪的東西跑來跑去。

溫淮想到之前犯中二病出門，被現實狠狠打臉，次次熱血沸騰，次次灰頭土臉請求小凹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