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以程來說,寒假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原本以為,遠隔重洋的距離會讓他清醒。
結果他很快就發現,謝峤雖然不在,卻無處不在。
倫敦的冬天總是陰雨連綿,都說倫敦氣候差的時候,人都會變抑郁。
此時憂郁少年方以程正坐在公寓飄窗上,低頭在素描本上唰唰畫着,手機震動了,他立馬拿起來看,隻要是謝峤的消息,陰天低落的心情就會明媚起來,比維生素都管用。
謝峤發給他一個幾秒小視頻,展示他親手剪的窗花,剪得很醜,但有兩秒露臉鏡頭,等方以程反應過來,他已經把這個六秒的視頻看了好幾遍。
不對勁。
這不對勁。
非常不對勁。
方以程放下手機,決定拯救自己即将被白人飯摧殘的胃。
方淩雲最近忙得腳不沾地,回家比倫敦的晴天還罕見,廚房徹底成了他的領地。
這次來英國,他帶了很多老幹媽、黃豆醬之類的調味料,被方淩雲當成奢侈品放在了最上面的櫥櫃,待遇堪比博物館展品。
方以程拿了一罐老幹媽,又瞥見旁邊的椰漿,陷入沉思。
幾秒後,他鄭重地把老幹媽放回原位,像是下定了某種悲哀的決心。
打開冰箱,裡面躺着孤零零的雞胸肉和半顆西蘭花,還有半盒昨天吃剩的口菇。
方以程搖搖頭,把章魚小丸子糖醋排骨燒烤砂鍋飯清蒸魚通通攆出腦海。
窗外雨勢漸大,雨點噼裡啪啦砸在玻璃上。
方以程站在廚房裡,盯着咕噜咕噜冒泡的奶油蘑菇湯,突然在想謝峤此刻在做什麼,是跟着大伯放鞭炮?還是窩在沙發上打遊戲?還是和奶奶在唠家常?
這個念頭一旦出現就揮之不去,像倫敦的雨一樣綿綿密密地籠罩下來。
方以程望着窗外的雨幕,終于悲哀又清醒地認清事實,一萬公裡的距離,八個小時的時差,都沒能讓謝峤在他心裡變得模糊半分。
寒假來到尾聲,就算方以程堅持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下機出閘後還是看見了謝峤接他的身影。
謝峤穿了件寬松的白色連帽衛衣,領口松松垮垮地歪着,過年大家都在自然發胖,他卻好像有點瘦了。
謝峤沖他揚起笑臉,方以程飛了十幾個小時的疲憊頓時消失了。
方以程摘下圍巾給他,“不冷嗎?”
“外套忘車上了。”謝峤自然地推過行李車,歪頭打量方以程,“白人飯果然不行,臉都餓尖了,不過沒關系,溫女士已經燒好飯等着了,馬上把你喂回原形。”
“嗯。”
謝峤繼續說他的安排,“吃完飯你也别回隔壁了,直接在我家睡,明天下午再一起去學校。”
“好。”
“看見我這麼高興啊?”謝峤偏過頭看他,“出來到現在嘴角就沒下來過。”
方以程點頭,“是。”
方以程嘴巴比腦子快,說完之後立馬後悔了,于是假裝看路标,趁轉頭的間隙飛快地觀察謝峤的反應,還好沒什麼異樣,他還是保持着原本的笑容,方以程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
謝維明的車停在出發層,見他們出來立刻下車幫忙搬行李。
“謝叔叔好。”方以程禮貌地跟謝維明打招呼,“給您添麻煩了。”
謝維明擺擺手,“不麻煩,我要是不來才會有麻煩。”
“謝總,我這是給你機會表現。”謝峤把行李箱搬進後備箱,“難得周末在家,彌補一下缺失的親子陪伴不是很正常?”
“感謝寶貝給我機會當好爸爸。”謝維明拍了拍手上的灰,環視了一圈他四周,“都裝好車了吧?”
謝峤關上後備箱的門,“齊活,回家吧。”
回去的路上,謝峤心情很好,甚至哼起了歌。
“小峤。”謝維明等紅燈時看了眼後視鏡,“明天爸爸得出差,沒法送你們去學校了,你倆打車吧。”
謝峤皺了皺眉,“又去?上周不是說這個月不出差了嗎?”
“甲方臨時要新項目方案。”謝維明無奈地笑了笑,“要不是去年的項目趕在了年前結項,年三十那天指不定都得跟同事過,你媽都說我快把公司當家了。”
謝峤望着車窗外飛馳而過的寫字樓,玻璃幕牆反射着刺眼的陽光,搖了搖頭,“大人的世界真沒意思。”
“其實穩定點也不錯。”謝維明打着方向盤拐進小區,“等你們上班就懂了,甲方爸爸可比親爹難伺候多了,現在能随心所欲的日子很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