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叢林間,空氣中一股腐朽的黴味,腳下是不知道沉積多少年的落葉,厚重綿軟,如同上好的地毯,人們行走在上面,連一點足音都沒有。
一刻鐘前,他們在涞陽山的外緣時,身邊還有鳥獸活動的動靜,但越往山林裡走,周圍的聲音越少,走到現在,四周早已無聲無息,好像整個天地間隻剩他們一行人的呼吸聲。
“看來那個傳聞是真的,涞陽山因為八百年前的仙魔大戰而導緻山内靈氣與魔氣交織 ,妖獸修煉速度更快,所以,此地妖獸的存在數量是其他靈山的數倍多。”一名姬九斤并不相熟的男修突然興奮說道,姬九斤記得别人都稱呼他為杜師兄。
“我們可以趁機捕殺一些,耽誤不了多少時間,那妖獸一身,從皮到血,從骨至髓,可都是煉制法器的寶貴材料啊!”另一位易師兄提議道。
“對對對,剛好涞源小會還得十幾日才正式召開,我們多準備一些煉器材料也好與人交換。”葉師姐一改路上的寡言,躍躍欲試地附和道。
其他三人臉上都有心動,但又似乎有所顧忌般不說話,互相你看我我看你,杜師兄踟躇了一會,見沒有人再呼應,便将目光投向程晏,率先問道:“程晏師兄覺得如何?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程晏神色平靜,隻是語氣有些冷淡,淡淡道:“途中遇到的妖獸,衆人可以合力斬殺,材料依據貢獻分配;至于深入山林主動獵捕之事,各位則可自行決定行動。"
杜師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不悅,但并沒有提出反對意見,而是笑着應是。
姬九斤看着衆人表面一片和氣,不禁覺得有些好笑,事情的來龍去脈簡直像擺在她眼前一樣清楚。
很明顯,吳師兄等人托程晏護送的時候,顯然沒有提到過想要深入山林捕殺幾日妖獸的打算,但他們心中又有這個念頭,于是,兩方的預期就産生了差别。
就好比送孩子上學。
程晏:送孩子上學
吳師兄:送我上學,路上再給我買零食。
這種預期的差别,才會讓吳師兄等人突然意識到此地妖獸衆多、突發奇想深入獵捕,這些要求看似突兀,其實是蓄謀已久的結果。
在姬九斤還是凡人的時候,她聽說書先生所講述仙家神威,那些故事裡的修仙者一個個超凡脫俗,沒有世俗欲望,在民間纏綿悱恻的愛恨故事中,他們似乎天然就是主持正義的化身。
而現在看來,其實修仙者隻不過擁有更強大的力量,其他和凡人都一樣擁有七情六欲,貪嗔癡慢疑。
程晏一句話打消了别人的小心思,他沒有解釋,說話毫不客氣,對此,其他人也似乎毫無異議。
為什麼呢?就因為修仙界以強者為尊。而程晏是他們中修為最高、實力最強的那個,所以他可以随心所欲,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
要知道,築基期和煉氣期的差距大到——如果程晏翻臉不認人,突然暴起,可以輕松殺了他們所有人。
意識到這一點,姬九斤感覺體内似乎有一股無名火焰在燃燒,不是生氣,不是害怕,而是另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情感。
姬九斤不懂這是什麼,她隻能将那種情感暫時壓下去,專心跟緊前面人的步伐。
不管怎麼樣,她現在隻是一個剛入門弟子。
以她現在的修為,現在要做的就是緊緊跟緊隊伍,确保自己能夠活下去。
*
輕微的梭梭聲響起。
仿佛皮膚和樹皮摩擦的聲音,隻有短暫的一瞬間,但在安靜的山林間格外清晰,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程晏和馬屁精劉師兄率先朝着聲音發出的方向圍了過去,其他人也默契分散開,分布在東西南北四個角落,或拿出武器,或設下防禦,嚴陣以待,準備好即将到來的打鬥。
姬九斤反應迅速躲在一片灌木叢後,正猶豫着要不要打輔助時,就聽到耳邊一道清亮聲音響起:“你境界太低,不要參與打鬥,站在原地不要動就好。”
這聲音似乎在她耳邊響起,但她身邊明明沒有人,姬九斤一驚,擡起臉,剛好看到程晏回過身,嘴唇微動,對她點了點頭。
原來是程晏說的話,仔細回想那确實是他的聲音,能隔百米而傳音進耳,這應該就是傳音術了,或者可以稱為1v1單向語音通話。
這會姬九斤顧不得感歎功決神奇,她握緊赤紅靈劍,雖然按照程晏說的沒有動,但悄悄往腿上施加了幾個禦風訣,準備見勢不妙随時就跑。
程晏等人慢慢拉近距離,圍堵的圈子越來越小,發聲者也終于被堵住顯露出真面目:是一條蟒蛇,渾身黢黑,大約有五十米長,靜靜趴在老樹幹上,幾乎和其融為一體,毫不顯眼,隻有當它在微微蠕動時,堅硬如鐵甲般的鱗片輕輕磕碰到樹皮,才會發出那種細微的摩擦聲。
“二級妖獸玄精蛇,生性畏火,注意口吐毒氣。”
程晏出聲的同時,一道劍光閃過,緊接着,玄精蛇的後半截身體就被無聲無息斬斷。
突如其來的斷尾之痛讓玄精蛇憤怒地翻滾起來,一股無形的妖風随之蕩開,附近的幾棵老樹轟隆倒地,揚起的塵粉瞬間遮擋住了幾人的視線。
就在這塵土飛揚時,隻剩下半邊身子的玄精蛇如同閃電一般竄出,口中滾滾綠霧吐出,飛速向西北角爬去,企圖強行突破衆人的圍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