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着她崩潰叫罵,可她仿佛牆縫裡的一隻小白花一樣,明明微小到可笑,卻在風中搖晃着細弱的葉子,向上攀爬,嘗試生長尋找牆縫裡的陽光。
細長的光秃秃枝莖多麼可笑,僞裝出一副正義、可憐的模樣多麼虛僞,為什麼臨死前還沒有暴露本性?為什麼還在試圖尋找生路活下去?你已經爛透了,為什麼不認命?
很多疑問在心頭萦繞,但他已經沒有時間了。
感受着生命力在身體裡快速消逝,男人提起來最後的力氣,聲音斷斷續續:“問我,最後一個問題,我會告訴你答案。”
話音落地,姬九斤陷入沉默,男人心中湧起一陣近乎雀躍的興奮。
不,我不會的,隻是你,僞裝不下去了吧?現在要開始哭泣求饒了吧。
男人幾乎被自己想象中的畫面逗笑了,他的雙眼已經徹底看不見了,隻能在一片黑暗中,努力保持意識清醒不潰散,等待着姬九斤的回答。
她并沒有讓他等太久,輕快的聲音很快響起:“那,你叫什麼名字?”
為什麼不問陣眼位置呢?心底裡隻剩下一個想法,男人用盡最後的力氣吐出名字,便帶着疑問,徹底陷入了一片混沌黑暗。
“劉璃,我是劉璃。”
————
仿佛一場又沉又黑的睡眠,中途驚醒過來,心悸不止,為現狀而感到迷茫。
他在哪裡?劉璃掙紮着睜開眼睛,模糊的視線中,隻感覺身邊有一個溫柔的存在,正俯身看向他。
他看不清對方的臉,隻感覺像是春風擁他入懷,淡淡清香味籠罩,慈悲又溫柔,宛如記憶中童年那廟裡的女神像一樣的存在,明明高高在上,卻低眉垂憐萬物。
“睡吧,很快就好了。”
輕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熱的手掌輕輕撫過他的眼睛,仿佛能撫平所有的憤怒與恐懼,驚悸跳動的心安穩下來,他像小時候一樣,放松地陷入了沉睡。
徹底清醒過來時,那點微不足道的無助早已被碾碎,劉璃睜開眼睛,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不動聲色地觀察周圍。
他還在法陣内,但不在魔液了,身上的傷也得到了簡單的處理。
而姬九斤……劉璃視線移向身旁,腦海中的思緒也頓了頓。
對比四周永恒混沌的黑暗,姬九斤小小一個,卻明媚又溫暖——地上升着一團火,火苗跳躍着燃燒,暖黃色的焰光合着金光,共同照亮了地上專注的人,姬九斤抱着膝蓋,垂着腦袋,托着下巴,正蹲在地上悠閑地烤肉,肉塊滋滋冒油,食物的香甜氣息也随之彌漫開。
火苗舔着蛇肉,一秒兩秒三秒……姬九斤在數到第十秒的時候,快速把肉給翻了一個面,果然,翻過來的那一面已經變成了誘人的焦糖色。
剛剛好!姬九斤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贊,雖然許久沒練習,但野外生火燒烤經驗仍然豐富。
還好她沒見過世面,别人不要的妖獸肉、顔色好看的樹幹、低階常見靈草等等她都通通全收入囊中,這會正好能用上了,按一個月進食一次的速度算,儲物袋裡存儲的蛇肉至少夠她支撐兩年。
姬九斤正美滋滋地盤算着,突然餘光中看到旁邊的“死人”睜着兩個紅眼珠子看着她,吓得她手一哆嗦,險些沒把烤肉掉在火裡。
“你醒了怎麼不吭聲啊?在這裡吓我。”姬九斤沒好氣地譴責道。
劉璃雙眼緊盯着她,撐着手坐起來,虛搭在他身上的外袍随之滑落到腰間,露出大片赤裸的白皙皮膚。
“為什麼要救我。你不想殺了我報仇?”
“哎,你講不講道理呀,你怎麼知道我救了你?說不定你瀕臨死亡的時候求生欲大爆發,自己爬出來,又把自己手綁上了呢。更何況我為什麼要殺你?雖然你害死了葉師姐,還害得我置身這種處境,但我又不是法…門規,你再有罪也不是我來審判你,自有人會處理你。”
姬九斤說完,不忘恐吓劉璃:“還有,我已經用靈氣堵住耳朵、蒙上眼睛了,你最好老實點,不要試圖迷惑我,不然我就把雙腿也給你綁上!”
劉璃蹙着眉毛看着她,仿佛在看什麼稀有保護動物一樣。
姬九斤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不過很快,目光有點遊離不定。
不怪她亂看,實在是劉璃現在的打扮實在是很微妙。
雖然不知道他之前是怎麼易容成又白又胖的大棉花糖的,但姬九斤把他從魔液中撈出來的時候,便發現他整個人變成了另一副模樣,或者說,變回了他原來的樣子。
哪怕靈氣仿佛一層薄紗蒙住她的眼睛,視線朦胧,姬九斤的目光仍然忍不住停留在劉璃身上。
他生了一副好皮囊,是難辨雌雄的豔麗,暗紅寶石般幽深的赤色眼眸,像某種會吃人的豔麗紅花,長及腰間的黑發如海藻一般濃密,美貌太濃郁,近乎有攻擊性,但身體卻是和驚人的美貌截然相反的力量,蒼白又勁瘦,流暢的肌肉線條,每一處都彰顯着力量感。
哪怕渾身上下不着寸縷,隻在腰間虛搭着姬九斤的外袍,雙手被束縛住,也沒有慌張,仍毫不在意地展示自己的身體。
他支着一條腿,大大咧咧坐在地上,偏頭凝眸緊緊盯着姬九斤的眼睛,沒有半點身為階下囚的自覺,眼神探究,目光中滿滿的侵略性。
不過他動作倒是……讓陰影下的風景若隐若現,姬九斤視線不自覺遊移。
“你在往哪裡看?”聲音有些危險。
“嘟嘟嘟~”姬九斤若無其事似地扭開了臉,吹起了口哨。
劉璃:“……”
“不要假裝無事發生啊喂!”